“在
这里，这种算是很正当的——如果我压根就不认得你，却杀了你玩，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些你明白了么？”
九公子坐在吊床上，慢慢地晃了一会儿，皱眉：“不明白。”
李云心一愣：“哪里不明白？”
“……比如我认得你，比如这个
也是你的朋友。那我现在饿坏了，我不吃血食，身子就不舒服。我要吃这个，你却不许我吃——那就是你宁愿瞧着我身子不舒服。你岂不是也侵害了我的么？”
“又比如说你说这个，为了名为了利，去害死很多她不认得的——可是那些不死，她就得不到名和利。他们不死，岂不是也侵害到了她呀？”
李云心无奈地笑笑：“侵害与不侵害的界定，还有一条线的。就是你叫自己舒服可以、叫自己得到什么东西也可以。但要在不侵害别的利益的前提下呀。”
“你是妖魔，你要吃。对你来说譬如家畜，那我就不谈，我也谈妖魔——如今你要吃的，是另一个妖魔圈养的。你去吃家的，是不是家没得吃了？你吃掉了我的朋友，是不是我就没朋友了？所以这是不对的。”
“啊……这样子的啊……”九公子皱起眉，“事
扯上了，就好麻烦！”
李云心笑了笑：“是的。如果
鸭也来和谈平等谈生命权，也会觉得好麻烦，难理解。现在九公子晓得了？”
九公子便又沉默好一会儿。
却忽然道：“还是不对！”
李云心叹
气：“又是哪里不对呢？”
九公子认真地看着他：“哪里有什么不侵害到别的事！”
“譬如这世上一共有一百个。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你吃掉一个，就只剩下九十九个。可我原本可以吃一百个的！你觉得自己做自己的事，但叫我可以吃的少了呀！”
“……这世上好吃的好玩的，就只有那么多。你用去了我的就少了——譬如说这个子叫给她钱财。把钱财给了她，能给别的就少了。譬如这天下的信咱们这些龙子，大家都信了你去，香火愿力就都是你的了。我的可就少了！”
“咱们这些龙子”——潘荷听到这里，猛地瞪圆了眼睛，现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之来。
“你说的都是些小儿的道理，可不是咱们的道理！要不然那些妖王为什么不喜欢别在自己身边扩张地盘呢？因为即便那些本不是他的，可是别拿走了，他也就没什么可拿了呀！”九公子说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对，就是小儿的道理——咱们可不是小儿！”
李云心知道九公子中的“小儿”是什么意思。
是指，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市井之间的小物。
也明白他这番话指的是什么——一个寻常，力量和影响力都小得可怜。活在乡村城市里，所需要的资源也极有限。一整个世界于他而言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而许许多多这样的集合在一起，就成了类的社会。每个需求的有限，因而都只瞧着自己身边的那些东西——身边的不被拿走，或者不拿别身边的，就可以相安无事。
但对于另一些而言……
譬如皇帝，就不是什么“小儿”了。他们需要的是疆土、子民。天下在他们眼中，就好比一张需要几个普通去分的饼。除了这张饼，再没有别的东西了。一个拿了，另一个就会少。一个吃了一整张才会饱，倘若吃不够，就永远都饥饿。
在这种况下……倒是的确不存在“不侵害别的利益”这种事的。
或者说，除自己以外的别活着，就已经是侵害了自己。
他与九公子……都不是“小儿”。而是超越了这世界的凡、甚至寻常妖魔的顶级掠食者。
真龙、鹏王、玄门圣，都是这样的掠食者。也正因此，寻常世界当中的正义、公理，在这边便不适用了。对于此类存在而言，旁的存在即是罪恶。想要这些的“正义公理”，就必须消除“存在的罪恶”。
——只有杀戮、消除，才是他们的正义与公理。当所有的“旁”都被消灭、只余下一个的时候，便也就终结了所有的罪恶。
便好比，侵略他国是恶行。但等这天下再无“他国”，皆属王土的时候，侵略这种“恶行”也就没有存在的可能了。
——这是……罪恶的正义。
李云心便低叹了气：“对。你说得也对。”
“寻常与顶级掠食者之间，是两套完全不同的正义体系。但最强大的也要衣食住行、也可能涉
弱者的生活当中——什么时候适用弱者的正义，什么时候适用强者的正义呢？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所以还是需要一个标准——这两套正义体系之间的分界线。”
他顿了顿，又叹气：“我想找到这个标准。”
又指了指潘荷：“九公子，现在你吃不吃她，其实就该是适用弱者的正义的形。世上许多，你吃不完的。”
“我不喜欢你吃，但这又是你的本
，我不想要侵害你。所以就要建议你——下一次想要吃的时候，不要抓起来就吃。世上恶坏这么多，为什么不吃他们呢。”
九公子又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么本公子还得去找一找哪些是恶？噫，你岂不是又侵害了我？”
李云心笑了笑：“是。是我又侵害了你。但你竟为了我，容忍这种侵害——九公子，这就叫做朋友了。”
这新晋的通天君，便愣了好一会儿。才眨眨眼：“原来……朋友是这样子的么？”
“是这个样子的。”李云心说。
九公子便又沉默一会儿，皱眉：“我……还是得好好想一想。”
他看看潘荷，舔舔嘴唇：“还是得好好想一想……”
言罢化作一阵妖风，转身从舷窗中溜出去了。
李云心才转眼看潘荷——这子如今的眼中满是惊恐与诧异。他就笑了笑：“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吃——至少不生吃。”
“现在我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叫谢道士去找真龙的晦气？你们又因为什么，觉得他会有本事找真龙的晦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