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公。
从我和夏雪平跟这老狐狸坐在「敦盛」的雅间的那天起,我就被徐远这个人拿捏得死死的。
而等一出办公室门,又趁着徐远下了楼,沈量才突然又有些偷偷摸摸地拉住了我的袖子,直接给我拉到了靠着体育馆和羁押室长廊的拐角去。
沈量才背着手叉着腰,先是站定之后,看了一眼天窗,恶狠狠地大声骂了一句:「清高个屁啊!」「我说,副局座,您也消消气……」沈量才立刻测过头,把半边脸藏在肩膀后面眯着眼看了看我,接着又转过头闭上眼睛,气呼呼地调节着情绪,接着却跟我说了句令我觉得不可思议、但紧接着下一秒又让我发觉意料之中的的话:「你先别着急准备审讯,等你去之前,去局对面南岛人开的那家茶餐厅,买点好吃的好喝的,带着去见上官公子;而且你去之前,你先去后勤让号儿里把暖气开大点,尤其是上官果果那间儿……」「啊?拘留室跟审讯室的温度,好像够吧?25度了这都……」「不是,你没明白!」沈量才转过身,拍了拍我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是之前就听说了:咱这上官公子啊,他从小到大最怕冷了!25度肯定还不够——你让他们后勤的人,把空调给调到28度!对了,然后你再去找邵剑英,让他的人送上来一床被褥,要厚点、软乎点的——实际上我那边已经跟家具城联系席梦思床垫了,看现在的点儿,估计再一两个小时左右就能送来。
诶对,还有啊:门口那个南岛人的奶茶店,你招呼好了;待会儿你先弄点吃的,记着再订一杯哈密瓜红豆奶禄,我记着他们店里有这饮料,听说这也是上官公子喜欢的口味。
除了这个以外,他想吃啥喝啥……算了,总务后勤的事情,我直接去安排吧!你就帮着弄点饮料和点心,挑贵的点啊,回来直接找我,我个人给你报销;其他再有吃喝方面的需求,我直接让看管拘留室那帮人跟我打电话说;但是,在审讯的时候,他要是有啥要求的话,你直接发消息告诉我啊!咱们得好好照顾着!」看着此刻沈量才的模样,真像个旧社会时期的老管家、老总管太监一样。
而再想想平时他在局里人面前那副外强中干、颐指气使的模样,我都替他觉得累得慌。
「我说,量才副局长,这上官果果是被咱们从天翔路分局转送的啊,还是跑咱们这来度假的啊?您这么想要照应着他,那为啥不干脆直接给他在后面那家龙庭宾馆,去给他开个高档间呢?那里又吃又饿,他住着还舒服,咱们也省事」「不是……你没明白,他父亲是谁你还是不知道吗?」「我当然知道啊,不是上官立雄么?」「嘿哟,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轻巧!——这可是红党中央党委委员会主任、国务副总理的儿子,你知道这内容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吗?小何啊小何,你可别跟你妈妈雪平一样,谁都得罪、永远不会变通!案子咱们办肯定是照办不误,但咱们也可得把这个上官公子照顾好了,知道吗?这叫情理双管,两不跌份儿!等下你去审讯的时候,记着,机灵着点!可千万别想着难为人家!」——哦,我还得不为难他?我心里顿觉既惑,又火,还憋屈:我得三天之内就把这个看着跟无头案一样的破案子给办好了,身为一介小警察的我,还得不惜动用各种手段把这个副总理的儿子的嘴巴撬开;但同时我还得把上官果果照顾得舒舒服服、不能让他收到半点委屈,然后,我一个刑警还得不为难一个嫌疑人?我怎么感觉,我比那上官果果还更应该待在拘留室里面呢。
而且起初我以为,来跟我求情让我照顾着上官公子点的,应该是跟红党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张霁隆;结果我万没想到,从昨晚上官果果被逮捕后,到转送到市局,再到现在,张霁隆竟然跟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连一个短信都没给我发过,闹得我都有点沉不住气想给他打电话问他想不想让我怎么办;而另一边,对我说出不要为难上官果果这种话的,却是身为市警察局副局长的沈量才。
我之前从没见过,世上竟有如此讽刺之事。
在老早以前的一个网络综艺节目,《脱口秀大会》第三季里,脱口秀演员王建国在某一期的台上,讲过这么一个段子:说他曾经准备去接触一下当时年轻人流行的蹦迪文化,于是,他去请教公司里的小辈,去了迪厅怎么玩、去一次消费贵不贵之类的事情;后辈便跟他讲道:如果开卡座的话消费就贵;王建国一听,继续问道:那开了卡座的意思,是你们就是坐在那里只是干喝酒吗?后辈便进一步解释道:不啊,蹦迪、蹦迪,主要就是去「蹦」的呀;王建国当时顿时困惑:「那你去蹦,那为啥需要个座儿啊?」后辈说:那要是蹦累了,不就可以坐在那儿歇一会么。
一听后辈这么说,王建国顿时感到崩溃:「不是,那你怕累,那你为什么又要去蹦啊?」——这段子让小时候的我笑了一整年,可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蹦迪-卡座悖论」,竟然也会发生在我身上:「不是……我说,量才副局长,我再跟您确认一下哈?徐局长,点我点得死死的,就让我办这个案子、审讯上官果果;那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对啊」「那你看啊,你让我把他照顾好,然后我又不能为难他……我还得机灵点儿?那你到底让不让我审他啊?」就正常来讲,审问一个嫌疑犯,还是谋杀案的嫌疑犯,怎么可能做到沈量才给我提出的这三点要求?别说我根本没经历过,我这在警校都压根就没学过。
「我当然要让你审他啊,而且你还得好好审呢!你没听刚才徐远说的么?这个案子中央警察部都被惊动了,省厅胡厅长,还有那个聂仕铭,也都很重视的」「不……那你既然要我好好审,那为啥还要我别为难他、照顾他,还得机灵点啊?」「不是,这你都不明白?」沈量才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我——心里肯定在想:这小子也太不上道了!「我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真不明白,还是再装不明白,但我知道自己依旧困惑、又愤怒,同时还憋屈,还有点崩溃。
沈量才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他貌似读出了什么东西来,于是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对我说道:「这我还要我怎么跟你说呢……反正我就这么说吧:人家上官公子家里是那么大的官,从小到大家庭涵养都不错,从小学毕业就在美国贵族学校留学的,他怎么可能干出来跑到别人家里去杀了别人的老公这种事?这要是那时候再放出来,咱们市局,尤其是我,你,和他徐远,咱们可就都在上官立雄、在红党中央党委、在上官家族和『白银会』那头挂了号的,以后能有咱们好日子过?而且我还就这么说了:我就是不同意徐远的观点和意见!我的意见是——三天之后,你们重案一组得挖清案件真相,并且重中之重,是要还上官公子一个清白,知道吗?」「这可真有意思了……徐远要求我三天之后,确定上官果果的犯罪事实;所以您的意思是,咱们必然三天之后是要放人的?」「对,而且不是我觉得,是他肯定是无辜的!我看天翔路分局归纳的时间线我就觉得有问题!如果兰信飞真的是上官公子杀的,万美杉出来找警察这段时间,他为什么不跑?何秋岩,你要是也不信,那就走着瞧……」沈量才信誓旦旦地说着。
我不是不信,我是愁——我怎么就摊上个这样个事情呢;再看看人家天翔路分局那帮人多会做人:最开始认识他们抓的,但马上人家就把雷丢到市局来了,就算以后有天上官立雄真要是追讨报复,也算不到人家天翔路分局的头上。
「那既然他『肯定无辜』,那最开始咱们为啥要把他从分局转过来啊,干脆放了不就行么?」「这又叫我怎么跟你解释……我这不刚跟你说了吗?情理双管,两不跌份儿。
可能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