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佳谈，‘风流隽逸，忠义慷慨’八字皆备，倒是个好题目，大家要作一首挽
词。”众幕宾听了，都忙请教是系何等妙事。贾政乃道：“当
曾有一位王封曰
恒王，出镇青州。这恒王最喜
色，且公余好武，因选了许多美，习武事。
每公余辄开宴连，令众美习战斗功拔之事。其姬中有姓林行四者，姿色既冠，
且武艺更
，皆呼为林四娘。恒王最得意，遂超拔林四娘统辖诸姬，又呼为‘
姽婳将军’。”众清客都称“妙极神奇。竟以‘讙匼’下加‘将军’二字，
反更觉妩媚风流，真绝世奇文也。想这恒王也是千古第一风流
物了。”贾政笑
道：“这话自然是如此，但更有可奇可叹之事。”众清客都愕然惊问道：“不知
底下有何奇事？”贾政道：“谁知次年便有‘黄巾’‘赤眉’一
流贼余党复又
乌合，抢掠山左一带。恒王意为犬羊之恶，不足大举，因轻骑前剿。不意贼众颇
有诡谲智术，两战不胜，恒王遂为众贼所戮。于是青州城内文武官员，各各皆谓
‘王尚不胜，你我何为！’遂将有献城之举。林四娘得闻凶报，遂集聚众将，
发令说道：‘你我皆向蒙王恩，戴天履地，不能报其万一。今王既殒身国事，我
意亦当殒身于王。尔等有愿随者，即时同我前往；有不愿者，亦早各散。’众
将听他这样，都一齐说愿意。于是林四娘带领众连夜出城，直杀至贼营里
。
众贼不防，也被斩戮了几员首贼。然后大家见是不过几个，料不能济事，遂
回戈倒兵，奋力一阵，把林四娘等一个不曾留下，倒作成了这林四娘的一片忠义
之志。后来报至中都，自天子以至百官，无不惊骇道奇。其后朝中自然又有去
剿灭，天兵一到，化为乌有，不必
论。只就林四娘一节，众位听了，可羡不可
羡呢？”众幕友都叹道：“实在可羡可奇，实是个妙题，原该大家挽一挽才是。”
说着，早有取了笔砚，按贾政
中之言稍加改易了几个字，便成了一篇短序，
递与贾政看了。贾政道：“不过如此。他们那里已有原序。昨因又奉恩旨，着
察核前代以来应加褒奖而遗落未经请奏各项等，无论僧尼乞丐与
等，有
一事可嘉，即行汇送履历至礼部备请恩奖。所以他这原序也送往礼部去了。大家
听见这新闻，所以都要作一首《姽婳词》，以志其忠义。”众听了，都又
笑道：“这原该如此。只是更可羡者，本朝皆系千古未有之旷典隆恩，实历代所
不及处，可谓‘圣朝无阙事’，唐朝预先竟说了，竟应在本朝。如今年代方不
虚此一句。”贾政道：“正是。”
说话间，贾环叔侄亦到。贾政命他们看了题目。他两个虽能诗，较腹中之虚
实虽也去宝玉不远，但第一件他两个终是别路，若论举业一道，似高过宝玉，若
论杂学，则远不能及；第二件他二才思滞钝，不及宝玉空灵娟逸，每作诗亦如
八
之法，未免拘板庸涩。那宝玉虽不算是个读书，然亏他天
聪敏，且素喜
好些杂书，他自为古中也有杜撰的，也有误失之处，拘较不得许多；若只管怕
前怕后起来，纵堆砌成一篇，也觉得甚无趣味。因心里怀着这个念，每见一题，
不拘难易，他便毫无费力之处，就如世上的流嘴滑舌之，无风作有，信着伶
俐舌，长篇大论，胡扳
扯，敷演出一篇话来。虽无稽考，却都说得四座春风。
虽有正言厉语之，亦不得压倒这一种风流去。近贾政年迈，名利大灰，然起
初天也是个诗酒放诞之，因在子侄辈中，少不得规以正路。近见宝玉虽不读
书，竟颇能解此，细评起来，也还不算十分玷辱了祖宗。就思及祖宗们，各各亦
皆如此，虽有举业的，也不曾发迹过一个，看来此亦贾门之数。况母亲溺
，
遂也不强以举业
他了。所以近是这等待他。又要环兰二举业之余，怎得亦
同宝玉才好，所以每欲作诗，必将三一齐唤来对作。
闲言少述。且说贾政又命他三各吊一首，谁先成者赏，佳者额外加赏。贾
环贾兰二近当着多皆作过几首了，胆量逾壮，今看了题，遂自去思索。一
时，贾兰先有了。贾环生恐落后也就有了。二皆已录出，宝玉尚出神。贾政与
众且看他二的二首。贾兰的是一首七言绝，写道是：
姽婳将军林四娘，玉为肌骨铁为肠，
捐躯自报恒王后，此青州土亦香。众幕宾看了，便皆大赞：“小哥儿十三
岁的就如此，可知家学渊源，真不诬矣。”贾政笑道：“稚子角，也还难为
他。”又看贾环的，是首五言律，写道是：
红
不知愁，将军意未休。
掩啼离绣幕，抱恨出青州。
自谓酬王德，讵能复寇仇。
谁题忠义墓，千古独风流。众道：“更佳。倒是大几岁年纪，立意又自不
同。”贾政道：“还不甚大错，终不恳切。”众道：“这就罢了。三爷才大不
多两岁，在未冠之时如此，用了工夫，再过几年，怕不是大阮小阮了。”贾政道：
“过奖了。只是不肯读书过失。”因又问宝玉怎样。众道：“二爷细心镂刻，
定又是风流悲感，不同此等的了。”宝玉笑道：“这个题目似不称近体，须得古
体，或歌或行，长篇一首，方能恳切。”众听了，都立身拍手道：“我说
他立意不同！每一题到手必先度其体格宜与不宜，这便是老手妙法。就如裁衣一
般，未下剪时，须度其身量。这题目名曰《姽婳词》，且既有了序，此必是
长篇歌行方合体的。或拟白乐天《长恨歌》，或拟咏古词，半叙半咏，流利飘逸，
始能近妙。”贾政听说，也合了主意，遂自提笔向纸上要写，又向宝玉笑道：
“如此，你念我写。不好了，我捶你那
。谁许你先大言不惭了！”宝玉只得念
了一句，道是：
恒王好武兼好色，贾政写了看时，摇道：“粗鄙。”一幕宾道：“要这样
方古，究竟不粗。且看他底下的。”贾政道：“姑存之。”宝玉又道：
遂教美习骑
。秾歌艳舞不成欢，
列阵挽戈为自得。贾政写出，众都道：“只这第三句便古朴老健，极妙。
这四句平叙出，也最得体。”贾政道：“休谬加奖誉，且看转的如何。”宝玉念
道：
眼前不见尘沙起，将军俏影红灯里。众听了这两句，便都叫：“妙！好个
‘不见尘沙起’！又承了一句‘俏影红灯里’，用字用句，皆
神化了。”宝玉
道：
叱咤时闻舌香，霜矛雪剑娇难举。众听了，便拍手笑道：“益发画出来
了。当敢是宝公也在座，见其娇且闻其香否？不然，何体贴至此。”宝玉笑道：
“闺阁习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