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春花劝得半
醉,两个上床,乘着酒兴起事来。就便问起甄家做作。春花乜斜着双眼道:
“他家动不动吃了药做事,好不爽利煞!只有一
,正弄得极快活,可惜就收
场了。”宗仁道:“怎的就收场了?”春花道:“多弄杀了,不收场怎的?”
宗仁道:“我正见说甄监生被方士药死了的。”春花道:“那里是方士药死?这
是一桩冤屈事。其实只是吃了他的药,不解得,自弄死了。”宗仁道:“怎生不
解得弄死了?”春花却把前晚间的事,是长是短,备细说了一遍。宗仁道:
“这等说起来,你当时却不该瞒着,急急叫起来,或者还可有救。”春花道:
“我此时慌了,只管着自己身子净,躲得过便罢了,那里还管他死活?”宗仁
道:“这等,你也是个没的。”春花道:“若救活了,今
也没你的分了。”
两个一齐笑将起来。虽然是一番取笑说话,自此宗仁心里毕竟有些嫌鄙春花,不
足他的意思。
看官听说,大凡,专有一件古怪心里:热落时节,便有些缺失之处,只
管看出好来;略有些不象意起,随你奉承他,多是可嫌的,并那平
见的好处
也要拣相出不好来,这多是缘法在里。有一只小词儿单说那缘法尽了的:缘法
儿尽了,诸般的改变;缘法儿尽了,要好也再难;缘法儿尽了,恩成怨;缘法儿
若尽了,好言当恶言;缘法儿尽了也,动不动变了脸!
今说起来,也是春花缘法将尽,不该趁酒兴把这些话柄一盘托了出来。男
子汉心肠,见说了许多用药战之事,先自有些捻酸不耐烦,觉得十分轻贱。又
兼说道弄死了在地上,不管好歹,且自躲过,是个无不晓事的
子,心里浅薄
了好些。朝暮意,渐渐不投。春花看得光景出来,心里老大懊悔。正是一言既
出,驷马难追。此时便把舌剪了下来,嘴唇缝了拢去,也没一毫用处。思量一
转,便自捶胸跌足,时刻不安。
也是合当有事。一,公婆处有甚么不合意,骂了他:“弄死汉子的贼
!”
春花听见,恰恰道着心中之事,又气恼,又懊悔,没怨怅处,短见,走到房
中,一索吊起。无防备的,那个来救解?不上一个时辰,早已呜呼哀哉!只缘
身作延年药,一服曾经送主终。今投缳殆天意,双双采战夜台中。
却说春花含羞自缢而死,过了好一会,李宗仁才在外厢走到房中。忽见了这
件打秋千的物事,吃了一惊,慌忙解放下来,早已气绝了的。宗仁也有些不忍,
哭将起来。父母听得,急走来看时,只叫得苦。老公婆两个互相埋怨道:“不合
骂了他几句,谁晓得这样心,就做短见的事!”宗仁明知道是他自怀羞愧之故,
不好说将出来。邻里地方闻知了来问的,只含糊回他道:“妻子不孝,毁骂了公
婆,惧罪而死。”幸喜春花是甄家远方讨来的,没有亲戚,无生端告执
命。
却自有这伙地方等要报知官府,投递结状,相验尸伤,许多套数。宗仁也被缠
得一个不耐烦,费掉了好些盘费,才得停妥。也算是大悔气。
春花既死,甄监生家里的事越无对证,这方士玄玄子永无出子。谁知天
理所在,事到其间,自有机会出来。其时山东巡按是灵宝许襄毅公,按临曹州,
会审重囚。看见了玄玄子这宗案卷,心里疑道:“此辈不良,用药毒,固然有
这等事。只是既死了,为何不走?”次早提问这事。先叫问甄希贤,希贤把父
亲枉死之状说了一遍。许公道:“汝父既与他同宿,被他毒了,想就死在那房里
的了?”希贤道:“死在外边小室之中。”许公道:“为何又在外边?”希贤道:
“想是药发了,当不得,走出来寻
,一时跌倒了的。”许公道:“这等,那
方士何不逃了去?”希贤道:“彼时合家惊起,登时拿住,所以不得逃去。”许
公道:“死了几时,你家才知道?”希贤道:“约了天早同去买药,因家叫呼
不应,不见踪迹,前后找寻,才看见死了的。”许公道:“这等,他要走时,也
去久了。他招上说谋财害命,谋了你家多少财?而今在那里?”希贤道:“止是
些买药之本,十分不多,还在父亲身边,不曾拿得去。”许公道:“这等,他毒
死你父亲何用?”希贤道:“正是不知为何这等毒害。”
许公就叫玄玄子起来,先把气拍一敲道:“你这伙死有余辜!你药死甄廷
诏,待要怎的?”玄玄子道:“廷诏要小与他炼外丹,打哄他些银子,这心
肠是有的。其实药也未曾买,正要同去买了,才弄起,小
为何先药死他?前
熬刑不过,只得屈招了。”许公道:“与你同宿,是真的么?”玄玄子道:
“先在一床上宿的,后来睡着了,不知几时走了去。小睡梦之中,只见许多家
打将进来,拿小
去偿命,小
方知主
死了。其实一些
也不晓得。”许公
道:“为什么与你同宿?”玄玄子道:“要小传内事功夫。小
传了他些
诀,
又与了他些丸药,小自睡了。”许公道:“丸药是何用的?”玄玄子道:“是
房中秘戏之药。”许公道:“是了,是了。”又叫甄希贤问道:“你父亲房
中有几?”希贤道:“有二妾四
。”许公道:“既有二妾,焉用四
?”希
贤道:“父亲好道,用为鼎器。”许公道:“六之中,谁为最
?”希贤道:
“二妾已有年纪。四侍,春花最
。”许公道:“春花在否?”希贤道:
“已嫁出去了。”许公道:“嫁在那里?快唤将来!”希贤道:“近死了。”
许公道:“怎样死了?”希贤道:“闻是自缢死的。”许公哈哈大笑道:“即是
一桩事一个也!其夫是何名姓?”希贤道:“是李宗仁。”
许公就擎了一签,差个皂隶去,不一时拘将李宗仁来。许公问道:“你妻子
为何缢死的?”宗仁磕道:“是不孝公姑,惧罪而死。”许公故意作色道:
“分明是你致死了他,还要胡说!”宗仁慌了道:“妻子与小从来好的,并无
说话。地方邻里见有结在官,委是不孝小
的父母,父母要声说,自知不是,
缢死了的。”许公道:“你且说他如何不孝?”宗仁一时说不出来,只得支吾道:
“毁骂公姑。”许公道:“胡说!既敢毁骂,是个放泼的了,有甚惧怕,就
肯自死?”指着宗仁道:“这不是他惧怕,还是你的惧怕。”宗仁道:“小有
甚惧怕?”许公道:“你惧怕甄家丑事彰露出来,乡里间不好听,故此把不孝惧
罪之说支吾过了,可是么?”宗仁见许公道着真,把个脸涨红了,开不得
。
许公道:“你若实说,我不打你;若有隐匿,必要问你偿命。”宗仁慌了,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