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秀单薄的鱼尾，中间有一根鱼刺相连。雪白的桌布一塌糊涂，只有我面前的桌布，保持着泛蓝的洁白，一只盛着红酒的杯子，端正地放在洁白的中央。
“亲
的小朋友们，”
比特把酒杯举到我们面前，亲切地说，“让我们共同
杯！”
他的太太也把杯子举到我们面前，她的手指有的弯曲有的挺直，好似一朵兰花，金戒指在兰花瓣上闪烁。她的露出来的
房边缘，泛着白磁一样的冷光。我的心扑扑通通地狂跳着。
嘴里塞满鱼
的同桌们手忙脚
地站起来，他们的腮帮子上、鼻尖上、甚至额
上都沾着明晃晃的油。我身边的司马粮，匆匆把嘴里的鱼咽下去，并撩起桌布垂在桌下的部分，大咧咧地擦手擦嘴。我的双手白
细腻，我的礼服一尘不染，我的发金光灿灿。我的肠胃从没消化过动物的尸首，我的牙齿从没咀嚼过植物的纤维。一片油腻的小爪子，笨拙地举着酒杯，与比特夫
手中的杯子碰撞。只有我，立在桌前，痴迷地盯着上官念弟的房。我的双手捏着桌子的边沿，极力克制着想扑到六姐胸前去吃
的念。
比特惊讶地看着我，问：“你，为什么不吃不喝？你什么也没吃？一儿也没吃？”
上官念弟短暂地放下了架子，恢复了一些属于我的六姐的神
，她用那只空闲的手，摩娑着我的脖子，对崭新的夫婿说：“我弟弟是半个神仙，他不食
间烟火。”
六姐身上浓烈的芳香薰得我心神狂
，我的手背叛了我的意志，抓住了她的胸脯。她的绸衣是那么滑溜。六姐惊叫一声，把杯中酒泼到我的脸上。
六姐的脸涨得通红。她把被我弄了的裙领往上扯了扯，低声骂道：“混蛋！”
红色的酒在我脸上流淌，我的眼前拉开了一道红色的透明帘幕。上官念弟的双像两个充足了气的红气球，与其说在我眼前，不如说在我脑子里嘭嘭有声地碰撞着。
比特用他的大手拍着我的脑袋，挤眉弄眼地说：“小伙子，母亲的房属于你，但姐姐的房属于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我躲闪开他的大手，仇视地盯着他既滑稽又丑陋的脸。我心中的痛苦难以用语言形容。六姐的房，光滑柔润，是用玉石雕成的，绝代的好宝贝，今夜就要落在这个
脸上生着细毛的美国手里，任他抓，随他摸，由着他揉搓。六姐的房，洁白如团，内含两包蜜，搜遍天涯海角难得的佳肴，今夜就要掉进牙齿雪白的美国嘴里，供他啃，让他嘬，被他吸汁
变成两张苍白的皮。而最让我悲愤难忍的是，这一切，竟是六姐自愿的。上官念弟，我用
缨撩你一下，你就扇我两掌；我用手摸你一下，你就泼我一脸酒。可是，比特摸你咬你，你竟然愉快地承受。这世界太不公道了。你们这些下贱的货，为什么不理解我的苦心？
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懂房更房更知道呵护房了，可我的好心被你们当成了驴肝肺。我委屈地哭了。
比特对着我耸耸肩膀，扮一个鬼脸儿，挽着上官念弟的胳膊，走到另外的酒桌上敬酒去了。堂倌端上来一盆汤，汤里漂浮着黄色的
蛋花子，和一些死毛发一样的东西。同桌的伙伴们，学了邻桌大们的样子，用白色的汤匙，舀汤，当然是尽量舀稠的，盆中的汤被他们搅得
花飞溅。他们把汤匙放在嘴边，弗弗地吹着，一地喝。司马粮捅我，说：“小舅，你喝吧，都是好东西，不比羊差。”“不，”我说，“我不喝。”“那你就坐下吧，他们都在看你呢。”他又说。我挑战般地把目光投向四周，没看我，司马粮谎报军。我看到每张桌子中央，都升腾起白色的水蒸气，升到电灯附近，被加温成雾，然后消失。每张桌上都杯盘狼藉，宾客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教堂里酒气熏。比特夫已经回到主桌，坐在他们原来的位置上。我看到上官念弟把嘴附在上官招弟耳朵上，说了几句悄悄话。她们在说什么呢？说的话是不是与我有关呢？上官招弟，上官念弟便把嘴从她的耳边离开，恢复了庄严的坐姿。她捏着一把汤匙，舀了一汤，送到嘴边，用嘴唇沾了沾，然后优雅地喝下去。上官念弟结识比特不过一个多月，竟然就像换了个似的，装模作样的家伙，一个月前，你不是呼呼噜噜喝粘粥嘛？
一个月前你不还大声地吐痰擤鼻涕嘛？她让我反感，又让我敬佩，怎么会变得如此快呢？我思索着，得不到答案。堂倌端上了主食，有水饺，有毁了我食欲的蛔虫样的面条，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糕。我实在懒得去描述众的吃相了，我心烦、肚饿，母亲，还有我的羊已经等急了吧？要问我为什么还不走？因为司马库宣布过，饭后，比特将再一次向们显示西方的物质和文化文明。我知道他要放电影，一种据说用电催出来的活灵活现的影子。这是二姐邀请母亲出席喜宴时说的。母亲却说，二十年前，她就见过那东西，是德国前来放的，为了推销他们的化肥，一种白色末，据说施到地里可让粮食增产，但没相信。庄稼一朵花，全凭粪当家。德国免费赠送的化肥，被老百姓填到池塘里，当年夏天，池塘里的荷花长疯了，荷叶大如磨盘，又肥又厚，但荷花却很少。老百姓庆幸没有上当，德国想来害我们，什么化肥，是只长叶子不开花当然更不能结果实的毒药。
喜宴终于结束，堂倌们抬着大箩筐跑进来，风卷残云般收拾着桌上的杯盘，噼哩啪啦，往筐里扔。扔进去还是杯盘，抬出去却全是碎片。十几个
的士兵跑步进来帮忙，他们每抽起一张桌布，兜着跑出去。堂倌们又跑进来，飞快地换上新桌布，然后端上来葡萄和黄瓜，西瓜和鸭梨，还有像地瓜油一样颜色、散发着怪味道什么西咖啡，一壶又一壶，数不清的壶；一杯又一杯，数不清的杯。打着饱嗝的宾客重新坐定，尖着嘴，试试探探、犹犹豫豫、像喝中药一样喝什么西咖啡。
士兵们抬进来一张方桌，方桌上安着一架机器，机器上蒙着一块红布。
司马库拍拍掌，高声宣布：“电影晚会马上开始，弟兄们，欢迎比特先生为我们献技。”
比特在热烈的掌声里站起，对着众鞠了一躬。然后，他走到那方桌前，掀起红布，显出了那架神奇机器的狰狞面貌。
比持的手指在那些发亮的大
小上活动着，机器的肚子里发出隆隆的响声。一道利剑般的白光，突然
在教堂的西山墙上。们一阵欢呼，随即是一片拉凳子的声音。众都追着白光转了身。那道白光起初照在刚刚从土里挖掘出来、重新钉在十字架上的枣木耶稣的脸上。这个神圣的偶像已经面目全非，眼睛的部位生出一棵黄色的小灵芝。比特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坚持要在教堂举行婚礼。白天，基督用生长着灵芝的眼睛注视着他与上官念弟喜结良缘，晚上，他用电的灵光照着基督的眼睛，使那棵灵芝上冒出了白烟。白光下移，从耶稣的脸到耶稣的胸，从胸到腹，从腹到那被中国木匠处理成一片荷叶的
处又下移至脚尖。白光终于到那块挂在灰色山墙上的长方形的、镶着宽宽的黑边的白布上。白光抖动着缩进白布的黑框里，又抖了一下，溢出一些，最后完全稳住。这时，我听到机器里发出雨水从房檐下快速流下的哗哗声。
“关灯！”比特大声喊。
吧喀一声响，房梁上的电灯全部熄灭。我们突然沉浸在黑暗中。但那道从比特的魔怪机器里出的白光却变得更加白、更加亮。一群群的小虫子在白光中飞舞着，一只白蛾子在白光中莽撞地飞行，白布上立刻显出那白蛾的被放大了许多倍的清晰的大影子。我听到黑暗中一片欢呼，也不由地随着嗷了一声。
我果然看到电的影子了。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