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洗澡也不摘的油腻得像蟒皮一样的单帽，气昂昂地走到讲台前。你叫什么名字？她笑着，用温暖的声音问。巫云雨像英雄一样报了名字。
同学们，她说，我姓纪，名琼枝。从小就没了爹娘，在垃圾堆里长到七岁，跟着一个马戏团跑江湖，见识了形形色色的地痞流氓，学会了飞车、走索、吞剑、吐火，后来改行驯兽，先驯狗，又驯猴，再驯狗熊，最后驯老虎。我能让狗钻圈，猴爬杆，狗熊骑车虎打滚。十七岁时，我参加了革命队伍，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跟敌
过。二十岁，我就读华东军政大学，学会了打球画画唱歌跳舞。二十五岁，我与公安局侦察科长马胜利结婚，他
通擒拿格斗，与我能打个子手。哼哼，你们以为我在瞎吹？
她举手拢了一下
上的“二刀毛”。她的脸色是黝黑的、健康的、革命的，她的朝气蓬勃的
房耀武扬威地开了衬衫的开气。她的鼻子英气勃勃，嘴唇单薄凌厉，牙齿白得像石灰。我纪琼枝连老虎都不怕，她轻蔑地盯着巫云雨，用
木灰一样的
吻说，难道我还怕你？她说出轻蔑话语的同时，伸出长长的教鞭，灵巧地伸进巫云雨的帽檐，手腕一抖，像从鏊子上揭饼一样，嘎嘎有声地，揭掉巫云雨的蟒皮帽子。这一切都在一秒钟内完成。巫云雨双手捂住腐烂土豆一样的脑袋，骄横的表
不翼而飞，蠢笨的表挂在脸上。他捂着抬起脸，去寻找他的遮丑布。她高高地举起教鞭，手腕灵活多变地抖动着，让巫云雨的帽子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转得那么巧，转得那么俏，转得巫云雨灵魂出了窍。她手腕一抖，那帽子便飞到空中，然后又准确地落回教鞭尖上，继续旋转。我感到眼花缭
。她又把帽子向空中抛起。在帽子旋转着下降的过程中，她挥起教鞭，轻轻一抽，便把那丑陋的、散发着恶臭的东西打落在巫云雨脚前。戴上你的
帽子，滚到你的座位上去，她厌恶地说，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面还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然后她从桌上拔起那支箭，目光
到讲台下，冷冷地说：你，就是你！把弓送过来！丁金钩惊慌地站起来，走到讲台前，把那张弓，乖乖地放在讲桌上。回去！她说。她拿起那张弓，拉了拉，说，竹片太软，弦也差劲儿！弓弦要用牛筋才好。她把那支羽毛箭搭在马尾挂成的弦上，轻轻地一拉，瞄着丁金钩的。丁金钩哧溜一声便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一只苍蝇在窗户进来的光明里嗡嗡地飞行着，纪琼枝把那苍蝇瞄个亲切，马尾嗖嗖一响，苍蝇便被落。还有不服气的吗？
她问。教室里鸦雀无声。她甜蜜地一笑，下
上出现一群迷的
涡。她说：现在正式上课，我先把歌词念一遍：旧社会，好比是，黑格咙咚的枯井万丈
，井底下压着咱们的老百姓，
在最底层，最呀么最底层。
新社会，好比是，亮格咙咚的
放光明，金光照着咱庄稼，解放翻了身，翻呀么翻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