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她抬脸,露出一双优美之极的凤目。
子微先元心头彷佛被一个东西温柔地撞了一下,面前这女子虽然素昧平生,
却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与她已相识一生一世。
那女子嫣然一笑,「公子请坐。」
子微先元有些笨拙地除去靴子,坐在对面席上,客气地拱了拱手,「澜山云
池子微先元,见过姑娘。」
那女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然后挑起唇角,用他的口气说道:「源下凤清菊,
见过公子。」
子微先元动容道:「苍虬源下宫!」
源下位于南荒最高的苍山,自天子乘龙南游,会仙人于玄峰瑶台,数百年来
早已名传天下。传说苍山有玄峰高及天际,是天界诸神往来天地的仙山,源下宫
就在玄峰之巅。苍虬只是一个小部族,人丁稀少,由于地势高绝,极少与外界接
触。源下宫也是秘御法宗中最独特的一支,每代只有一名传人。以这样微薄的势
力跻身于秘御法宗,自然有它的不凡之处。
作为维护天人之界的源下宫传人,难怪凤清菊一到夷南就被尊为贵宾,接入
王宫居住。
问题是子微先元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指名要见自己,又不好开口相询。凤清菊
也不急于开口,她递了盏茶来,两人隔几而坐,谁都没有作声。
子微先元拿起茶盏,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那茶色泽青碧,入口略带苦涩,饮
下时却满口生津,回味甘甜。
凤清菊道:「源下宫后有株茶树,每年采撷一次,制成茶后色如翡翠,因此
名之翠液。」
一盏茶饮完,子微先元只觉神清气爽,一路上的辛劳似乎不翼而飞。凤清菊
道:「公子从碧月池来,不知碧月池现下如何?」
子微先元将他在碧月池的经历仔细说了,凤清菊听得极为仔细,待子微先元
说到自己中了噬魂血咒,不得不裂伤身体毁去血咒,凤清菊目露讶色,说道:「
你的伤怎么样了?」
子微先元拍了拍腰侧,「一点皮外伤而已,早就好了。」
凤清菊笑着摇了摇头,「未必有公子说得轻松吧。」
子微先元苦笑道:「仙子法眼无差,这几日如果与人动手,我怕会血溅五步。」
凤清菊道:「这样去除血咒,没有送命已经是万幸了。」
「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许多。」子微先元道:「下咒那人也许对我没兴趣,
所有的咒语都是为月大祭司而设,我才躲过一劫。不然咒术就该深入我血肉了。」
「当日在枭峒,你只与那个年轻人接触过么?」
「就他一人。」子微先元道:「我可以发誓,他在我手里不可能做出任何手
脚,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不过他却知道我的姓名来历。」
凤清菊思索片刻,「这种窥人心神的妖术,翼道也是有的。也许是巫羽在背
后操纵。」
子微先元摇了摇头,「当时巫羽正隐瞒身份,与申服君和巫耽交手,未必能
分心顾及到我这边。」
两人推详良久,也无法确定是谁下的血咒。子微先元说完自己的见闻,然后
道:「原来仙子是为了峭魃君虞而来。」
凤清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好像松了口气?」
子微先元笑道:「那是当然,有仙子相助,峭魃君虞时日无多了。」
凤清菊道:「公子错了。」
「哦?仙子见我难道不是为了枭王?」
「不是我要见你,是另一个人。」凤清菊缓缓道:「除了你,她谁都不愿见。」
子微先元心头一震,脱口道:「大祭司!」
凤清菊点了点头,「她在楼上等你。」
子微先元平静下来,慢慢道:「是你带回来的?」凤清菊并没有明说。但如
果大祭司要她援手才能回夷南,不是法力尽失,就是受了禁制,也许还受了重伤。
凤清菊没有作声,她取出玉箫,低低吹奏起来。
子微先元长身而起,登阶上楼,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长揖为礼,「先元求见。」
大祭司美艳的背影立在窗前,她身着白衣,盘着云髻,一如既往的高贵而华
美。但比起初见时,却多了一分深沉的哀伤。
「这里树木太少,绿色下能看到褚红的山丘。水里也没有鲭鱼。到了夜间,
能闻到灯烛的烟火气……」月映雪淡淡说着,然后转过身来,低叹道:「碧月池
已经没有啦。」
劫后重逢,子微先元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眼前的大祭司虽然和以往一样从
容,却没有了从前那种指挥若定的信心,那双光彩照人美眸此时也变得了无生气。
子微先元道:「大祭司无恙归来,已经是万千之喜。此间尚有五百战士,由
大祭司主事,月族重兴可期。」
「映雪请公子来,正为此事。请公子转告碧琴,夷南之战不要再打了,让她
带领族人离开南荒,择地重建月神祭坛。」
子微先元心头剧震,尽量平静地说道:「事关重大,还是由大祭司亲往宣示
的好。」
月映雪露出一个苍白而凄凉的笑容,「映雪已经无颜去见族人。」
由她亲口说出,子微先元终于确定,大祭司已经被玷污贞洁。他无法相信,
谁能侵犯这个女神般的女子。但对峭魃君虞来说——这是最好的猎物。
看着大祭司苍白的容颜,子微先元哀悯与愤怒一起涌上心头,良久施礼道:
「先元遵命。」
子微先元马不停蹄地来到城北行馆。南荒诸国虽然风俗大异,但夷南与百越
交往多年,诸国使节相望于道,因此在城北建有各种驿馆、行馆。诸国使节住处
一般是驿馆,而秘御法宗的客人更喜欢较小的行馆。鹤舞此时已经在馆内见到了
鹳辛和祭彤,他们三个年纪相近,又志趣相投,彼此最是交好。这一番别后相逢,
三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直到子微先元进门还聊个不停。
「先元,你知道么!」鹤舞说道:「那天他们渡过河,雨就停了,那场大雨
真是追着我们在下。」
子微先元端出师叔的架子,先咳了一声,然后板起脸道:「鹳辛,听说你能
耐了。月余不见,飞叉练得越来越好了。」
鹤舞皱起鼻子,「阴阳怪气的。咱们别理他。」
祭彤摊了摊手,作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鹳辛起身施礼道:「弟子错了。」
子微先元走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小子,
没给咱们云池宗丢脸!说说,申服君那不长眼的,怎么惹咱们辛少爷了?」
鹤舞抢着道:「这行馆咱们云池宗先住进来,昊教偏也要住,还卷了东西扔
出来。他们两个当然不愿意,就吵了起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