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曲珊珊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不管是真睡,还是装睡,总算是度过了漫长而忙碌的今天。
走出房间,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我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听完我小声的描述,姐姐稍稍考虑了一下,道:「需要我的帮助,对吗?」
「是,我觉得,可能只有你可以帮我了。」我说。
「好的。我现在在外地处理农警官拜托的事,大约还要两三天。阿晨,周末,律所见,可以吗?」
「可以,提前发给我航班或车次,我去接你吧。」
不知不觉间,姐姐已经成为了让我最安心的存在。遇到麻烦的事情,我总会想到她,与她商量。
10.
第二天,我找到周翔,拜托他调试几台印刷设备。
效果相当不错。不论是喷绘还是传单,都与省城那边的印刷厂质量差不多。
这样的话,明天便可以把前期物料弄好。我给老板发了个信息,拜托他明天给我派几个帮手过来。
操作是在一间废弃的教室完成的。房内充满了难闻的喷绘味道。调试完成,我和周翔赶紧退出了操作间。
「周老师,可以参观一下贵校的舞蹈室吗?」
周翔略一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简陋的舞蹈室,比芸姐的地方还要差远了。失去光泽的木地板,许多地方都露出了斑驳的纹路。灯光也不是很亮堂,音响设备是十九块九包邮的那种低级货色。
但少年少女们的训练认真而专注,甚至没有顾及擦拭脸上的汗水。他们的眼中,似乎都闪烁着希望的光泽。
没有打扰他们训练,周翔小声的向我介绍着预定帮助的学生。
其实,这里的学生绝大部分都有家庭压力。其余几个人「落选」的原因是,他们的情况稍好。但要完成艺考,乃至后面的大学,都会面临很多问题。
周翔说着,用遗憾的目光看着教室内的人儿。他像个无力的园丁,没有充足的水源,无法帮到的花朵。
瞬间,我甚至想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帮助他们。但理智阻止了我。
虽然我的收入不算低,但拿出来帮助那么多人,仍然是杯水车薪。何况,我还要生活,我还有心爱的小巫女,这些肯定会排在他们前面。
只有成为更好的自己,才有机会改变他们的命运。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周翔再次询问我是否要与那几个学生认识一下。我还是拒绝了。他们希冀和感激的眼神,对我来说可能只是负担。
之后的几天,我带着公司的人在L县的各个显眼的角落张贴着预热的物料——当然,这离不开高建州的帮助。
虽然没有彻底敲定合作计划,甚至连选址问题都没有讨论过,但是我提出的先进行一场试水展销会的想法,得到了他的认同。大概敲定了展销会的几个要素后,他便调动他在L县的各种资源来配合这场活动。
L县原本的几家汽贸公司的老板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借着高建州的大旗,我顶着他们不善的眼神,拒绝了他们分一杯羹的提议。
省城的部分友商似乎也得到了消息,提出合作。这我倒是欣然接受了。毕竟,最终的计划,也是和友商一起才能实现的。而且,之前与他们多多少少都打过些交道,彼此都有不错的印象。
周六,高建州做东,在一家私房菜馆拉了个豪华的酒局。参与这次展销会的所有合作伙伴,都受邀到了会上。
高建州还特地邀请了L县工商、交管和经信部门的官员参与。面对这些真正的「地头蛇」,态度自然要热情。一时间酒桌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在阮军「绝活」的帮助下,我依然在酒场上游刃有余。等到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我适时提出了心中的提案:将本次活动的部分利润捐献给L县的教育部门,旨在为L县的教育事业尽一份力。
大家纷纷会意,同意了这个提案。于外,让活动染上公益的色彩,是所有的商家都乐于为之的事;于内,捐献的过程中,L县的领导们有的是机会可以做文章,让这笔钱的一部分落到自己手里。
但我,有自己的想法。
因为这件事,周翔还特地上门感谢我。单纯的他,应该不知道,正常情况下,这笔钱几乎不会有多少落到孩子们身上吧。
第二波的物料也在紧张的制作中。而我,则连夜回到了省城。明早,要去机场迎接姐姐。
「那天接到电话后,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姐姐熟练地清洗着茶具,道,「对于那位女孩,我的看法与阿晨有些出入呢。」
「啊,谁?曲珊珊吗?」
姐姐点点头,道:「是。我打听到了一些东西可能与阿晨你想象的不一样。」
「嗯?」我已经习惯了姐姐与年龄不对等的资源和能力。
「阿晨知道,高建州这两年的主要收入来源吗?」姐姐反问道。
「听阮军说,大约是地下六合彩和放贷吧。」我点头道。
「这是几年前的事了。最近两三年,他又多了个新的聚宝盆。」姐姐为我斟上琥珀色的茶水,道,「这两年,建材市场的原料中,上涨最快的,知道是什么吗?」
「河沙。」虽然不是业内人士,但河沙的野蛮涨价,我早有所耳闻。这些年,河沙的价格几乎翻了两到三番。
「L县,其实是附近最大的河沙产地。」姐姐轻叹道,「谁说L县没有资源,只是,全都落到了个别人手里而已。」
「高建州掌握了L县的河沙生意?」我惊讶道。
「是的。L县所有的挖沙船和老板,都被高建州一一搞定。」姐姐说,「而且,这部分收入在他的操作下,几乎没有多少税收,所以L县的财政状况依然是那么惨淡。」
我忍不住一拳锤在了姐姐的茶案上。嘴里憋着一股气,不知该如何发泄。
姐姐没有介意,她脸上也带着淡淡的怒意。
姐姐抿了一口茶水,叹道:「说回曲珊珊吧。其实,他家原本也属于小康之家。她父亲原来是L县数一数二的挖沙人。虽然当时的河沙价格不如现在,但家里也算衣食无忧。至少,支撑他时不时在地下六合彩上的亏损,还是没问题的。」
「两年前,也就是曲珊珊刚进高一那年,河沙的价格隐隐有抬头的趋势,曲珊珊的父亲忽然被县检察院传唤,然后被捕。」姐姐继续道,「罪名是非法采矿和破坏性采矿。GOV对环保的重视程度逐年递增,再加上她父亲确实没有按照规定办手续,这个官司吃得不冤。」
「啊?阮军告诉我,她家里只是欠钱」我惊讶道。
「确实。她父亲最后没被起诉,然后便开始为高建州打工。」姐姐咬牙道,「当然,这也许还不够,曲珊珊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我咬紧了后槽牙。为了一己私利,能让原本的小康家庭,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对曲珊珊的责备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自责与同情。我那天的话,一定刺痛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出卖同学朋友,也是在高建州那几个人渣用父亲进行要挟下的行为吧。付出了自己的尊严,还要再加上自己的良知,才能换回父亲,曲珊珊还能有什么办法。
即使如此,她也坚强的支撑到了今天,而且还要继续忍辱负重。
我要帮她。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她拉出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