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色男2001
字数：8227
2022/05/08
第一章 引子闽海残阳
清光绪 十年
公元1884年8月
福州衣锦坊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盘醉排骨上冒起的热气渐渐消散在夏炎热的空气
里，又抬眼看向圆桌对面来回不安徘徊的父亲和母亲。01bz.cc更多小说 ltxsba.top
「鲲儿，不许动筷子，再等会儿，你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父亲见我馋得
水都要从嘴角流下来了，严厉地申饬道。
「哦......那我去门等他！」年幼的我不
不愿地嘟囔着，溜下了桌子跑出
了家中那两扇敞开的木制大门。
屋外，是福州城盛夏的正午，烈当空，不过幽静的衣锦坊被几棵大榕树的
树荫遮蔽得严严实实，分外
凉。年幼的我靠着家门左边的石鼓蹲下来，用手
托着腮帮子望向衣锦坊通向南后街的那个巷。每次我的哥哥回家，总能看见他
俊朗的身影从那个巷一路走来。此刻，门的 青石路上没有 一个
影，只有安
静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地洒在坊内那连片的白色的马鞍墙上。
我叫黄鲲，今年九岁。我的父亲在福州闽海关任职，是个不大不小的海关税
务官员。我的母亲也是知书达理，贤惠温柔。他们只生了哥哥和我兄弟两个。我
的哥哥比我整整大十二岁，是左宗棠左大创建的福州马尾船政学堂的学生。他
从去年起就在福建水师的军舰振威号炮舰上实习。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一直很喜欢大海和军舰。托哥哥的福，我也是小伙
伴之中少数几个见到过真正军舰的孩子之一。那是哥哥登上军舰实习后的一天，
父亲和母亲带着我去马尾的水师驻地看望哥哥。那天哥哥穿着崭新的福建水师官
弁服，显得英俊潇洒神采飞扬。他把满眼惊奇四处张望的我高高抱起，顺着振威
舰不大的木制甲板转了好几圈，最后走到了舰首的大炮前。
「哥哥，这个就是大炮吗？我听门讲评话的林爷爷说大炮是打坏的，砰
砰砰，像这样特别响！」我挥舞着 小手拍打着振威舰船
那门十六镑舰炮的炮身，
兴致勃勃地问哥哥。
「对啊，哥哥这艘军舰，还有这里停着的其他叔叔军舰上的大炮都是用来打
坏的，有了这些军舰和大炮，坏就不敢来欺负我们中国了！爹娘就可以天天
听评话，你个 小傻瓜就可以天天睡懒觉啦。哈哈哈......」哥哥笑着俯下身子回答
我，还拿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蛋。我至今都还记得，哥哥回答我的时候有一阵
海风吹过，他圆形暖帽上的红色花翎根根被风扬起，好像血一般鲜艳夺目，映衬
着他青春的面孔，在东海灿烂的阳光下，明亮得让我目眩神迷......
哥哥是个温和孝顺的。每个月到了放假的子，他不管多忙一定都会抽出
时间赶回家中陪我和父母一起呆上一。
作为他的弟弟，每次他回家我都能从他那儿拿到各种各样有趣的小玩意儿：
从他替换下来的钢笔圆规之类的新奇文具到步枪的空弹壳。这些新颖的物件都成
为了我在街坊小玩伴中炫耀的资本。
上个月哥哥休假回家时，曾经答应我这个月回来给我带一艘军舰模型的，这
也成为了我过去一个月来最大的期盼。
我在门等了又有半个多时辰，哥哥那身穿水师宝蓝色制服的身影始终没有
出现在衣锦坊巷。那天下午，在一片诡谲的不安气氛中，我和父母匆匆用完了
那顿毫无滋味的午饭。吃饭时，我的心里已不再记挂那心心念念了一个月之久的
军舰模型，只是希望能快点见到哥哥。
哥哥最终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睡到上三竿才起，很奇怪的是家里竟然没喊我起床。我走出和
哥哥共用的卧室，发现堂屋里静悄悄的，空无一。走了一圈才发现，原来连我
的父母也都出了门，只是在桌上给我留了一碗温热的豆浆和几根油条。下午，我
被舅舅接到了他家中。而我的父母直到过了几才出现，把我接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父亲母亲一边一个紧紧地牵着我的 小手，仿佛害怕我会忽然消
失一般。
「你们这么多天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直不来接我啊！是去找哥哥了吗？」我
心中忽然没来由地升起一
寒意，怯怯地看着父亲轻声问道。
穿着一身黑色 长袍的父亲没有回答我，只是默默地别过了去。牵着我左手
的母亲却忽然哽咽着哭出了声。
后来我才了解到：就在我等待哥哥回家的那个下午，之前长时间停靠在闽江
马 江江面的法国舰队突然袭击了福建水师。由于法舰距离福建水师各船实在太
近，许多福建水师的舰船，比如排水量最大的旗舰扬武号巡洋舰，还有振威舰边
上停泊的飞云舰、济安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在第一
法舰炮击中中炮起火沉
没。
哥哥所在的振威舰是战斗打响之后福建水师诸舰中最快做出反应的。在法军
第一炮击之后几分钟，振威舰即已在管带许寿山的指挥下砍断锚链积极应战。
哥哥和其他官兵
控我之前抚摸过的那门舰炮急速轰击距离他们最近的法舰德斯
丹号。无奈大势已去，败局已无法挽回。在它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排水量只有
数百吨的振威舰被三艘排水量数千吨的法国巡洋舰密集炮火围攻，舰体被
得千
疮百孔并引发了锅炉房的剧烈
炸，战沉于马 江江底。除了少数泅水逃生的幸存
者，全舰大部分官兵殉国或者失踪。马江一战，福建水师的十多条军舰全军覆没，
水师官兵死伤惨重，哥哥也就此下落不明。那几天，福州府城到处都是披麻戴孝
的家，其其景今忆来依然令我悲难自抑。
我的哥哥就这样从 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时至今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是从
那天起，我的父母总是闷闷不乐，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们基本不再出门，
只是呆在家中并且谢绝了大多数访客。
这期间，佟婉如佟姐姐是少数能进到我家的客之一。
佟婉如是北方的旗，年方十五。她生得白净端庄，身材苗条。举手投足之
间落落大方、文雅周到，一副典型的官家小姐模样。他的父亲佟御史前些年被朝
廷派遣到福建参与船政事务。由于佟婉如的母亲早逝，作为家中独
的她就千里
迢迢陪着父亲一起来到闽省上任。一开始父俩没有物色到合适的房子，所以在
我们家客居了一段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