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杀。
“我大元薛禅汗甚是钦佩大人,若是守备大人纳城来投,定然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刘整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喊道。
黄蓉又把头探出城垛,往下望了望,对郭靖道:“靖哥哥,看那刘整,是死也不肯再往前一步了。现在摸约两百二十大步,你有把握吗?”
这一边,吕文焕又在不停催促:“郭大侠,快动手!”
郭靖对黄蓉道:“无甚把握!不过也只能试试!蓉儿,且把金箭给我。”
黄蓉马上摸出一支金箭,交给郭靖。郭靖把箭接在手里,搭弓上箭,把宝雕弓拉得满圆,弓臂吱吱作响。
“就在此时!”黄蓉大声叫道。
郭靖迅速将身子探出城垛,略一瞄准。弦响,箭出。
金箭破空划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如闪电一般,直奔刘整的胸口而去。
“不好!有暗箭!”刘整正专心地跟吕文焕说话,哪里能防备暗箭。但是他身边的侍卫早已看在眼里,急忙往刘整的身上一扑。
郭靖纵使内力再刚猛,膂力再刚强,但相距足足两百余步,那侍卫也非庸手,已是在金箭射到刘整身上之前,护住了刘整。
噗嗤一声!金箭贯穿了那侍卫的后背,扎入刘整的胸前。
刘整和那侍卫一道,咕咚一声,滚落马下。
刘整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用手一摸,已是满手鲜血。大惊之下,急忙低头望去,只见金箭扎入胸口寸许。若不是那侍卫替他挡下了这一箭,恐怕他的胸口早已被箭镞穿透。
“御赐宝雕弓!”刘整一见胸口的金箭,认出是大内皇宫之物,惊叫道。
宝雕弓开三百石,射两百步,若非膂力过人,很少有人能拉开此弓。他万万没想到,郭靖曾是箭术大师哲别的弟子,竟真能将此弓拉开。而且,还在两百步之外伤了他。
“没错,正是御赐宝雕弓!”郭靖从城堞上喊话下去,“你这逆贼,今日郭某就替天子,赐你一箭!”
黄蓉急忙一拉他的衣袖,低声唤道:“靖哥哥,快,他还没死!”说着,又递给他一支金箭。
郭靖忙又搭弓上箭,嗖的一下,又朝着刘整射了过去。
但刘整身边的侍卫,早已将刘整护了起来。郭靖一箭射去,只射杀了挡在前头的一名侍卫。
剩余的几名侍卫,赶紧将刘整拖出三百步之外。
“吕文焕,你这卑鄙小人,竟敢暗箭伤人!”刘整怒不可遏,指着吕文焕骂道。
“刘整,你好自为之!”吕文焕还没答话,郭靖已把话头接了过去,“今日算你命大,若改他日,郭某必定取你性命!”
“郭靖?好,老夫记住你了!”刘整气急败坏,领着侍卫退回本阵去了。
“吕大人,请恕郭某无能,有负重托,不能手刃了刘整老贼!”郭靖急忙将宝雕弓呈上请罪。
吕文焕叹息一声,道:“郭大侠,此乃天意,怪你不得!二百二十大步之外,能伤了刘整,已是不易。”说罢,便垂着头返回守备府而去。
“靖哥哥,鞑子劝降失败,必定又是一番猛攻……”黄蓉的话还没说完,襄阳城又是一阵晃荡。
“鞑子又开始攻城了!”郭靖道,“事到如今,只能作死守计了!”
东城、南城、西城,又是无数流星坠落下去,惊天动地,火光冲天。这一回,汉水之上的战船全都靠了岸,无数鞑子军朝着北城城楼涌来。
“蓉儿,刘整那老贼是要报一箭之仇来了,你快去让过儿和龙儿把义军拉到此处防守!”郭靖道。
昨日元军猛攻东西南三面,吕文焕已将北城的人马,都抽调到三面防御。如今刘整忽然发起猛攻,官兵一时半会调度不过来,郭靖只能去请杨过和小龙女前来协助守城。
黄蓉走后,郭靖又看左右的官兵,无不伤痕累累。原来,这些都是从东西南三面城楼里调换下来的伤兵。
“郭大侠,鞑子人多势众,襄阳城会不会……”官兵道。
“不会!”郭靖马上接过话头,“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精萎靡的官兵,忽然振奋起来,高声呐喊道。
无数云梯架上了城头,元军开始登城。
襄阳城头飞矢滚石齐下,顿时杀上许多敌兵。
这时,杨过和小龙女赶来。杨过问道:“郭伯伯,怎么回事?”
郭靖叹息,摇头:“吕大人令我射杀刘整,不料路程太远,竟被左右侍卫救下。如今刘整要报一箭之仇,已令水师尽数登岸,强行夺城!”
杨过往城下一望,自负如他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汉水之上,船叠船,船靠船,淤塞了整个江面。汉水南岸,密密麻麻的人头像蚂蚁一般,簇拥在城墙下,纷纷攘攘地朝着城头爬来……6、血与火郭靖走下城楼,却见许多面无表情的官兵,抬着尸首,垒到一处,点起一把大火,将尸体付之一炬。
这些捍卫襄阳的勇士,很多人连名字都还不为人知,就全都化为了灰烬。
虽然城里到处焚烧尸体,但巷子里,城头上,仍然有许多刚刚战死的官兵,热血仍在不停地流淌。
郭靖叹息一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台阶上有一具年轻的尸体,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他紧阖双目,抱着长矛,僵硬地卧在中间。
要是换在以往,郭靖见到这样的尸体,必定会感慨一番。可是如今,鞑子大军合围襄阳,每天不知道又多少这样的好男儿殒命沙场,他早已麻木。
郭靖刚刚坐下,那具尸体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郭靖没有吃惊,反而感到喜悦。尸体睁开眼睛,说明他还活着。
“郭大侠……”那少年见到郭靖,似乎有些喜悦,但更多的却是疲惫。
少年不过是太累了,打了个盹。郭靖也是两天没有合眼了。
郭靖伸出手,把少年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个人并肩坐在台阶上。
“刘整刚刚那波冲击,可真是吓死我了。你没看到吗?人山人海,城墙都几乎被挤垮了!”少年不停地说着,好像只有说话,才能减轻他心里的恐惧。
刘整被郭靖射伤,盛怒之下,将汉水之上的战船全部靠岸,冲击夺城。一番血战之后,刘整大军才稍稍退却,但是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
“别怕!”郭靖朝着少年点点头,但是他也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劝慰他。形势如此,就算三岁的孩子都知道襄阳城迟早不保。郭靖早已作好了殉国的打算,但是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年呢?
“你年纪这么轻,怎么就来从军了?”郭靖问。
“去年家里人都战死了,只剩下我一个,无以生计……”少年黯然地说。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站在这在血液中燃烧的城头,舍死奋战?
“郭大侠,襄阳的得失,和你并无干系,你又为何要来助守备大人镇守襄阳?”
少年显得有些老成,又有些幼稚地问。
“我不知道,”郭靖仰头望天,“可能是天命驱使吧!”
郭靖不想对少年灌输为国为民的大道理,但是除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真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可以驱使他来奋战襄阳。
“郭大侠,你说……我们这襄阳城,还能守得住吗?”少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