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窗外刮着呜呜的风。
这样的大风从正月初一一直刮到十五,将那窗外灯笼上糊着的明黄色金纸都吹开了,在夜里嘶啦嘶啦的响着。
内监总管一脚踢在正在火炉旁打盹儿的小才,“还不赶快给我糊好,等下皇上就来凤鸣宫了,这夜灯不亮,仔细扒了你的皮。”
小才们这才爬起来,动手
活,内监总管声音像银汤匙刮碗,让
听着浑身不安,“北边在打羯族,这不又传来南方皇室宗亲与扬州牧打起来了,公主还在昏迷。这年过得不太平。”
漏夜天元披着银鼠皮软巾兜前往凤鸣宫,景后还没睡,见他来问道,“皇上怎么来了?南边不是又起战事了?”
天元帝倒是反应平平,“让他们内耗去吧。”
景后无言,一双眸子只望着他,天元帝走近两步,“怎么了?”
心中似有话,最终只是摇摇道,“没什么,只是担心昭儿罢了。”
天元帝顺着景后的目光朝床沿内瞧去,床边脚凳上还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面,听到景后坐在公主床边,自顾自说着“昭儿说第二天醒了要吃我亲手煮的长寿面,如今我煮好了就可以吃了。
天元帝见状,劝也不是,只说,“寻的告示已向各州发出了,想必近
一定能寻到铁涯道长。”
景后没有回,身子依然朝向背衾中的公主,双手握住光华温热的手,声音听不出半分温度,“许是南方战
,消息不通。这一切都只能看天意了。”
又过了几,仍无线索,景后再按捺不住,向天元帝求了个恩典,带着昏睡的公主前往当
生产之地无极观带公主清修,以祈求公主早
苏醒。
天元帝许了,正月十八,景后一身素衣几架牛车,化身普通家的冢
前往道观,十年过去邶山早已拓宽了官道,而无极观早已休憩一新。景后一行
到达时一值
夜,走近却看见观内有隐隐灯光,心下诧异正预备叫
仆前去敲门,此时门却意外大开,门
站一鹤发老
,像是久等归
一般
景后微微诧异,“阁下便是...铁涯道长?”
铁涯道让出身子,景后走
观内,只见观内仅有一盏烛火燃烧,灯小如豆,却温暖坚定。他笑得慈祥,“皇后有所求,贫道就来了。”
皇后没有一丝迟疑,径直跪于铁涯道长面前,“求仙救救光华。”
身旁宫不敢扶,只跟着一道跪地,铁涯摇摇
并没有动作,只笑着道,“我并不是仙。”说罢便走近观外说,“去瞅瞅公主吧。”
光华此时已经被马车里抱进关内厢房中,她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双目轻轻闭拢看样子宛如陷熟睡。他手掌宽大轻抚在光华的额
,
中叹道,“一转眼已过了十二年,如今恰逢岁鼎之相你怕是难过哟。”
景后不解忍不住问道,“何谓岁鼎之相?”
铁涯道长回答,“跟我来。”
一行步行至屋外天井,正是一处开阔院落,松树柏树即便
处严寒,也迸发出翠绿之意。抬
望去只见月华柔和银河渺茫,听铁涯道
抬
望天慢慢道,“皇后且抬
看夜空,那颗最亮的星,便是岁星,此天相便是十二年一见的岁鼎之相。”
不说未发觉,众一抬
果见一颗曜星当空,又听铁涯道
说,“公主恰逢五行命数回归之年,流年不利,被这岁星之光曜晃花了眼罢。”
景后开回答,“从光华出生之起,我便知道她命格较一般孩童更加柔脆,我尽力庇护至今却还遭此难。我知公主与道长有缘,请道长今
再救她一次,从今往后但凭道长吩咐。”
铁涯道背对众
叹道,若这就是天命,为何不顺应这天命?
过了叁后,无极观内做了一场法会。
法坛两边立着幡帐羽盖,像在指引归家之路。坛上第一层供着叁清四御,第二层点着十二盏本命灯,中间燃着一个盏长柄圆盘的豆形银灯,烛火闪烁不止。
铁涯道着一身十二星宿大袖鹤氅,高坐在法坛之上。
中念念有词道,“千万圣,护我真灵,所在之处,万逢迎。”说罢法坛外极速飘来一朵乌云,速将天边太阳遮蔽,只听他念完最后一句,“太
光耀,无物不伏。”
紧接着坛内蜡烛了个灯花,燃烧得更旺。
待法会完毕,他思索了半,唤来景后道,“公主七七四十九
便会醒来。只是,我料十二年后会再次出现岁鼎之相,若等那时顺利度过,未来便福寿无边。”
景后本以为法会做完便结束,听完又眉紧皱,“那到时该如何化解?还请道长相告。”
铁涯道转过
望向景后,“若我要公主随我在外修行几年,你可愿?”
景后怔住,灯光闪耀下将她的重重心事照得分明,呆了半响只说,“此事我做不得主,得先回了陛下。”
得闻无极观内的变故,天元帝派催景后与光华回宫,铁涯道
也带着两名道童一起进宫。
因着今年正月事忙,天元帝赶在了议事殿内见铁涯道。店内地龙烘着源源不断的热气,硕大如孩童拳
般大小的夜明珠一排,即使北边抗羯族,南边藩王作
,整个天启城也不改骄奢
逸的氛围,朝堂上天元帝也像未受影响。
铁崖道回完话,天元帝眉
一皱,“若如你所说,此举为躲避
司的勾谍,那招几个替身便是,又为何非要让公主奉道修行。况且朕就这么一个
儿,如何舍得?”
铁涯道并不着急,缓缓开
,“
这一生出生后命早已刻在星宿之上,无
可改。公主修行与否,也不过是殊途同归,只是这未来尚有另一种活法,为何不尝试。”
殊途同归。
这一说法让天元帝心思动摇了,光华的结局她早就想好,长大,成年,嫁,生子,衰老,死亡,一眼便望到尽
。但
生路途若是殊途同归的话,她为何不能换一种可能。
这样想着便一路走至了景后的凤鸣宫,景后这几在观内白
便跟这观内道童们打醮修行,穿着打扮不过是一袭青衣,并寻常
的银丝云髻,烛光下脸庞温柔又坚定。夫妻俩隔着一屋却遥遥相望,屋里静的可闻烛火燃烧之声。
景后行了大礼,跪在地上唤了声,“陛下。”
天元帝见她礼毕也不起身,无奈道,“你真的愿她去吗?”
景后以触地,声音闷闷,“你看这天启城,你看这皇宫,这样的繁华又能持续几时?若一
有变故,我无法庇佑她,我也希望她总有一归宿。”
她抬,眼闪着暖光,“以后我陪着陛下守着这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