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华在前院住了几,发觉这谢府规矩甚严。
小厮们往后宅办差时,必须手持对牌,停留时间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在谢夫跟前有
有脸的丫鬟们等闲不见他们这些外男,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和正经
家的小姐比起来也不差甚么。
真正是苍蝇难盯无缝的蛋,饶是他想爬床,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他在这里抓耳挠腮,一筹莫展,那位姓何的仁兄却甘之如饴,每里抱着本书读得天昏地暗,将老先生奉为座上客,二
相谈甚欢。
易星华耐不住,觑了个空子问何公子:“何兄,你可还记得将军将咱们送过来时,待的那些话?”
何公子点点,道:“自然记得,将军救我于水火之中,使我免遭豪强折辱,于
于理,都该好好报答他才是。可是……”
他往窗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夫并无收用我们的意思,这种事怎么好勉强?”
易星华既庆幸自己少了个劲敌,又不免有些垂丧气,问道:“夫
青春貌美,白
里
持偌大的家业,好不
劳,夜里又要守着个活死
,连个说话的
都没有,难道不觉得孤苦寂寞吗?”
难道不需要他这样知识趣、小意温存的年轻男子送温暖吗?
“夫蕙质兰心,有寻常
没有的大智慧,怎会拘泥于肤浅
?”何公子不赞同地看着他唇红齿白的俊脸,“易兄,你着相了。”
易星华撇了撇嘴。
他是凡夫俗子,并非得道高僧,着相又有哪里不对?
一晃眼北雁南飞,金风送爽,到了加衣的时候。
谢夫想起前院这两位特殊的客
,使绣娘为他们分别裁制了四套体面衣裳,又发了几两月例银子,以供
常花用。
易星华手痒难耐,当天下午便穿着新衣、捏着银子往赌坊里做耍,毫不意外输了个净。
他灰土脸地用荷包里仅剩的几枚铜钱买了包花生,嚼散嘴里的酒气,鬼鬼祟祟地踅着墙根溜了回来。
走到书房门,忽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
谈声。
老先生摇晃着将将改好的卷子,恨铁不成钢道:“夫,依老朽之见,何公子确是位读书的材料,至于易公子,这书啊,不读也罢!”
子声音柔和,令易星华瞬时忆起那张并不美艳却十分耐看的面孔:“老先生消消气,易公子早些年在家里的时候贪玩,底子差些也是有的,您多教教他,假以时
,不怕不成器。”
“若是底子差倒也罢了!”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将试卷递到谢夫手里,“您仔细瞧瞧这十几道题目,老朽还是
一回见到能将整张卷子填满,字迹风流潇洒,偏又答不对一个字的!说句不中听的,便是大街上随便拉个贩夫走卒,闭着眼睛也能蒙出一两道!”
“您的意思是……”谢夫看向手中满满当当的卷子,见上面的字确实漂亮,答得又确实驴唇不对马嘴,“他是故意答错的?”
易星华慌得想要逃走,脚下一歪,竟然撞开木门跌进房中。
他讪讪然地稳住平衡,又是理衣带,又是闻袖子上有没有酒气,就是不敢正视谢夫的眼睛,连老先生何时离开都没有察觉。
这一回,谢夫没有招呼护卫们收拾他,也没有要退货的意思,而是平心静气地问他:“如实答我,这上面的题目,你会几道?”
易星华沉默片刻,老老实实回答:“都会。”
谢夫微蹙娥眉,问道:“为何隐瞒实力?难不成打算借此戏弄先生?”
“不不不,小生不敢!”也不知为甚么,明明她从未对他发过脾气,易星华却又敬又畏,编好的谎言说不出,不中听的心里话却争先恐后地往外蹦,“小生不才,自幼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看过一遍的书便能倒背如流。可我不想让先生和夫
知道这件事,更不想考取功名。”
“既有这样的好本事,考个状元、榜眼,将来封疆拜相,又有甚么不好?”谢夫略有些吃惊,又替他可惜。
“夫快别羞臊小生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便是侥幸做了父母官,不出叁年,必将嗜赌成
,贪污受贿,不辨忠
,鱼
乡里,说不得还要摊上掉脑袋的大罪过。”易星华经历过大起大落,对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的本
再了解不过,因此对常
趋之若鹜的光辉前程毫不向往,“蝼蚁尚且贪生,我虽然不成器,却还是希望能像现在这般衣食无忧,活得长长久久。”
言下之意就是,他对现状非常满意,不愿有任何改变。
谢夫无话可说,好半晌方无奈叹气:“你总不能在这儿吃一辈子白饭。”
她前半生经历过许多风,也见识过不少男子,这还是
一回见到废物至此、偏又极其理直气壮的。
“我……我……”这也是易星华的焦虑所在,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把心一横,壮着胆子暗示了句,“若夫愿意,小生或可在别的地方尽些绵薄之力。”
他说完这话便感到后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叁个响,认怂道:“若夫
不肯,便当听了声狗叫,千万别把小生送回去!离了夫
,小生可就没活路了呀!”
谢夫抿了抿唇,道:“抬起
来。”
易星华依言抬,眼
地望着她。
他的皮相生得极好,寻常做起来畏首畏尾的表
,在这样光洁如玉的一张脸上竟不显猥琐,反而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脆弱美感。
美之心,
皆有之,谢夫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微弱酒香,面上现出动摇之色。
她给的两条路,他都不肯走。
除了以色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出路。
最终,她轻声问道:“你可想好了?”
易星华怔了怔,听懂了她的话中之意,不由一振,响亮回答:“若能得夫
垂怜,实乃叁生有幸,小生绝不后悔!”
“我并不喜欢你,身为谢家,不可能给你名分,将来诞下子嗣,也无法跟你姓氏。”谢夫
将丑话说在前面,“不过,有我在一
,便保你富贵荣华一
,整个谢家无
敢非议你,老了也会安排合适的
为你送终。若你有了心仪之
,抑或想要离开此处,与我直说便是,我不会为难你。”
这样宽和大度的金饭碗,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易星华大喜过望,点如捣蒜道:“多谢夫
,多谢夫
,得了夫
这几句话,小生终身有靠,别无所求!”
谢夫微微点
,提起裙子往外面走去。
易星华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身后,遭她白了一眼:“青天白的,也不怕
看了笑话?”
他手足无措道:“那……那我……”
谢夫递过来一把
致小巧的钥匙,低声提点:“叁更时分,从后门悄悄进来,我使小桃过去接你。”
一张厚如城墙的脸皮竟然天荒地红了红,易星华小声答应,将钥匙紧紧捏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