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龙问道:“这就是我们的心境?心猿意马四处奔驰,看似返回本心原处,但是只要一着不慎,其实就有些心路痕迹,尚未真正擦拭净?”
陈平安没有说什么,去池中以右手掬起一小捧水,站在那一处圆心附近,又用左手轻轻拈出一滴水珠,滴落圆心处。
刘景龙定睛望去,再蹲下身,一手轻抹。青石地板上,看似已经无水渍,可是一些细痕当中,不断犹有纤细水路,漫延四方,而且长短不一、远近不一。
陈平安转过,笑道:“刘先生是对的。”
刘景龙想了想:“但是心猿意马踩踏而过,就当真一定会留下痕迹吗?而不是大雪脚印,大一出,曝晒过后,就会彻底消融?”
然后两各自陷
了沉思。
隋景澄蹲在陈平安附近,瞪大眼睛,想要看出一些什么。不然总这么如坠云雾,很没有面子不是?
当她抬起,发现陈平安瞥了她一眼。
她坐到长凳上,摆出一副“我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
陈平安一拍脑袋,丢了手心池水,手腕一拧,手中多出那张青纸材质的佛经经文,站起身,给刘景龙:“我不认识梵文,你看看是哪部佛经的篇章。”
刘景龙接过那页佛经后,笑道:“篇章?这就是一部完整的佛经。”
陈平安愣了一下,坐在一旁。
刘景龙想了想:“内容我不跟你多说,以后你随缘寺庙,自己去问僧
。记得收好。”
陈平安收起那页……那部佛经。
陈平安突然笑了起来:“也好,虽然不认得佛经文字,但是也可以抄它静心。”
刘景龙点了点。
陈平安站起身,就要去屋子那边抄经书。
隋景澄欲言又止。
陈平安说道:“没事。”
隋景澄眼眶红润。
陈平安一本正经道:“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赖账。”
隋景澄瞪了他一眼,扭转腰肢。
刘景龙一直目视前方,眨了眨眼睛,心想陈先生是一个高手啊。自己莫不是也可以讨教一番?毕竟师门内外,山上山下,好些子修士的眼,都让刘景龙有些愧疚来着。
这就是处处讲道理的麻烦所在了。虽不会影响大道修行和剑心澄澈,可终究是因为自己而起的诸多遗憾事。自己无事,她们却有事,不太好。
这天陈平安抄完经书后,继续闭关,开始为五彩金匮灶生火起炉,最后一次炼化大骊山岳五色土。
这天夜幕中,刘景龙闭目养,隋景澄在怔怔发呆。
刘景龙睁开眼睛,转轻声喝道:“分什么心,大道关键,信一回旁
又如何,难道次次孑然一身,便好吗?!”
屋子那边稍显紊的涟漪恢复平静。
隋景澄有些慌张:“有敌来袭?是那金鳞宫仙?”
刘景龙摇摇,却没有多说什么。
一道白虹剑光和一抹璀璨流霞从天幕尽恢宏掠至,声势足以惊动整座绿莺国龙
渡。
几乎所有客栈修士都看了一眼,所有在客栈散步或是院中闲聊的,纷纷返回屋子。
那道剑光落在荷塘对岸,那抹绚烂霞光则落在了荷塘莲叶之上。
太霞元君李妤的闭关弟子、修顾陌,身穿龙虎山外姓天师的独特道袍,道袍之上,绣有朵朵鲜红霞云,缓缓流转,光华四溢。法袍“太霞”,正是太霞元君李妤的成名物之一。
另外一,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元婴剑修,却不是火龙真
那座山
的练气士。
果然如此。
刘景龙心中了然。
山上修士,尤其是修,亦有自己的“闺阁好友”。
太霞元君自然也不例外。
那么那个北俱芦洲中部的子剑仙,没有去往倒悬山就可以解释一二了。
应该是要等好友李妤成功出关再说。
顾陌看到了刘景龙后,由于境界有差距,没有认出这个陆地蛟龙。
但是那个元婴剑修却看穿了障眼法,微笑道:“浮萍剑湖荣畅,见过刘先生。”
浮萍剑湖,主郦采。
隋景澄有些色古怪,为何见到了这个自称浮萍剑湖的剑修,会感觉有些亲近和熟悉?她摇摇,打散心中那点莫名其妙的
绪涟漪,挪了挪脚步,站在刘景龙身后。
荣畅看到这一幕后,哑然失笑,也未多说什么,理之中,视而不见就可以了,省得自己画蛇添足,坏了大道。只是荣畅与她“久别重逢”,心中又有些沉重。
原本“隋景澄”的修道一事,不会有这么多曲折的。可是谁都没有料到,生死关成功可能颇大的太霞元君李妤,与师父关系莫逆的大修士,已经兵解离世了。所以这一路南下,作为李妤最宠溺器重的关门弟子,顾陌心
可谓糟糕至极。几处
怪作祟多年的魔窟,她一手师门雷法,山崩地裂,其中一次如果不是荣畅出剑,她就要身陷绝境,毕竟对方是一
杀红了眼的元婴境大妖。受伤不轻的顾陌,一直顾不得休养,依旧埋
赶路,先去了一趟五陵国,又循着线索折返,赶来这绿莺国龙
渡,荣畅劝了两次都无果,只好作罢,顾陌毕竟不是自己师门中
。
得知太霞元君兵解离世后,荣畅第一时间就飞剑传信去了与师父事先约定好的宝瓶洲书简湖。然后师父很快就有飞剑传回浮萍剑湖,要求他必须护住那个子的安危,不许再有任何意外,不然就要拿他是问。
荣畅无比清楚师父郦采的脾气,这绝对不是什么气话。
师父的脾气很简单,都不用整座师门弟子去瞎猜,比如他荣畅迟迟无法跻身上五境,郦采看他就很不顺眼,每见他一次,就要出手教训一次,哪怕荣畅只是御剑往返,只要不凑巧被师父难得赏景的时候瞅见了那么一眼,就要被一剑劈落。
毕竟是一桩大事。顾陌虽然心极差,但是依旧按照与浮萍剑湖荣畅的约定,对隋景澄说道:“你就是隋景澄吧?你算是我师父太霞元君的记名弟子,此后你的修行之路,会有护道
,就是我顾陌。但是你放心,除了指点你一门驭剑法诀之外,你可以随便行走,上山下水,都可以去,无
约束你,我也不例外。你身上的那件竹衣法袍,以后就正式归你了,但是三支金钗中的‘太霞役鬼’,你必须拿出来,师门将来另有安排,不过我会以其他法宝与你
换,品秩相当,不会差了。”
至于那个刘景龙,反正施展了障眼法,顾陌就当没看见,不认识了。
听说是一个修为很高、天赋极好、名气很大却特别婆婆妈妈的怪。顾陌不愿意与他客套寒暄。
往来?太霞一脉的
往来,只有那些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修道之
,哪怕你只是下五境修士,也可以成为山上贵客,除此之外,你便是上五境修士,又与我何
?
隋景澄愣了一下,一咬牙,走到刘景龙身边,小心翼翼问道:“我想要去宝瓶洲看看,可以吗?”
站在莲叶之上的顾陌瞥了眼身后的荣畅。
荣畅微笑道:“最好还是留在北俱芦洲。”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师父郦采已经在赶回北俱芦洲的路上了。
隋景澄赶紧取出那三支金钗:“三支金钗,我可以都还给你们。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随一位前辈一起修行,我是说可以的话。但是如果太霞元君不答应,依旧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