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水正李源和南薰水殿娘娘沈霖并肩而立。
沈霖惊讶道:“此竟然认识火龙真
?”
李源冷笑道:“我不也认识那老儿。”
沈霖笑了笑,当然认识,还被火龙真以水法镇压在济渎水底一月有余。
虽说北俱芦洲之都坚信这位趴地峰老真
,是世间最
通火法的修士,没有之一,但是火龙真
其实熟稔水法一事,还真没几
知晓。
沈霖思虑重重。
就在此时,李源皮发麻,原来岸上那位老真
朝马车这边笑眯眯招了招手。
李源刚要散作金光四散,便打消了念,因为火龙真
已经出现在马车这边,就站在一匹雪白骏马的背脊上。
沈霖立即打了个稽首,恭敬道:“南薰水殿旧沈霖,拜见火龙真
!”
火龙真对这个水娘娘还算客气,笑道:“万法自然,随缘而走,水到渠成。”
一张脸庞如碎青釉瓷面的水娘娘,心一震,颤声道:“谢真
教诲。”
火龙真笑着不说话,瞥了眼李源:“哟,这不是咱们济渎中祠的水正李大爷嘛,贫道走哪都能瞧见水正老爷,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李源绷着脸装聋作哑。咋的,道法高了不起啊,总不能见我不顺眼就动手打吧?
火龙真笑道:“李水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贫道唠唠嗑?”
李源一脸茫然道:“我忙啊,忙得很。”
火龙真抖了抖袖子:“哦?”
李源立即说道:“可以先不忙。”
一个老道,一个少年郎,离了车驾,辟水而行。
沈霖运转通,驾驭马车,返回那座避暑行宫。
等到沈霖一走,李源立即谄媚笑道:“火龙老哥,咋个来水龙天做客都不打声招呼嘞?如此见外,是不是瞧不起混得落魄的小兄弟?”
火龙真嗯了一声。对啊,贫道就是瞧不起你李水正。
李源觉得这就没法聊天了啊。
堂堂大渎水正,此刻身处水中,却如同置身牢笼,浑身不自在。
沉默许久,两在水底倏忽远游,身形缥缈清淡如云烟。
火龙真总算开
了:“水龙宗开宗立派以后,待你李源不薄吧,那你还拿捏什么架子,祖师堂座椅非要摆在首位上?时时刻刻提醒水龙宗历代宗主,祖师堂是你的地盘儿?他们只是租客?你这水正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真把自己当作那位江湖共主了,敢这么骄纵跋扈?”
李源病恹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真你说啥就是啥吧,我都认。”
火龙真冷笑道:“一份天大的香火
,也经不起你这么挥霍。水龙
天的风调雨顺,大体无忧,关你
事?还不是沈霖在劳心劳力。当年那个剑仙窃取
天水运至宝,你为何袖手旁观?他骗得过忙忙碌碌的沈霖和南薰水殿,骗得过你这个成天闲逛的?”
李源撇撇嘴:“水龙宗不也没说什么。”
火龙真当然知道这里边的更多曲折,不是什么简单的是非善恶,可世间万事,终究可以看出个大致的结果。而结果,往往又是下一段因果的起因。就像那湖上涟漪,看遍大水很难,可每一道涟漪的波
起伏,那一起一落,身为修道之
,若是都看不真切,还修什么道。
火龙真沉声道:“如果不是贫道跟那
有旧,你以为贫道愿意和你废话半句?”
李源叹了气,不再装傻扮痴,色萧索,无奈道:“水龙宗的兴衰,香火的增减,我看了好多年,死了好些个希望,如今觉得无甚意思了。这一代宗主,孙结
是不错,可又能如何?我又不是没有想过让水龙宗中炼了济渎中祠,但是我先后看重的两
,都没能当上宗主,其中一个还算是被我和水龙宗合伙害死的。水龙宗寄
篱下,被我恶心了一年又一年,是他们自找的。”
火龙真似乎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冥顽不化的玩意儿!”
在山上,画龙点睛,顽石点,对牛弹琴,
同鸭讲,哪个说法不是学问?唯独仙之别,最聊不到一块去。
火龙真便说道:“你就尝试着好好做个
吧。”
李源恼羞成怒道:“火龙真,别仗着道法高就欺负我啊!”
火龙真一
掌按住这个水正少年的脑袋,笑呵呵问道:“欺负你咋的了?”
李源欲哭无泪,皱着脸道:“那我就听老真的,乖乖做个
吧。”
火龙真轻轻一
掌拍下,打得李源直接撞
湖底大坑当中,笑骂道:“记打不记好的东西。”
李源躺在坑底装死。
火龙真身形飘落在大坑当中,正色道:“就别把自己真的当作那高高在上的祇。”
李源睁开眼睛:“万一两不靠,岂不更加糟心。”
火龙真摇摇
:“自以为是,果然难教。”
李源双手枕在后脑勺下,色木然道:“我就是一只抬不见天
的井底之蛙啊。”
火龙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
李源哀叹一声,老子又白白挨了一掌。
火龙真缓缓走
凫水岛府邸,陈平安已经醒来,在院子里看张山峰打拳。
见着了老真,陈平安刚要行礼,火龙真
摆摆手:“累不累,有心即可,贫道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去屋里边,瞧瞧你的第三件本命物,若无纰漏,便趁早炼化了,上山修行,想得多,没问题,可不意味着做事
就一定要慢。再者走得慢,也不是说就真是一步一步慢悠悠。陈平安,你得仔细捋清楚两者差别。”
陈平安默默记在心里,放在心。
张山峰停下拳法,与师父和陈平安一起走屋内。
陈平安小心翼翼从咫尺物当中,取出那些山顶道观供奉的木像碎块。
火龙真一拂袖,屋内出现一层好似幽绿桌面的气机涟漪,平整光亮如镜面。
陈平安又取出道观地面铺就的三十六块青砖,一百二十二片碧绿琉璃瓦,还有从那棵绿竹上搜刮来的一大丛竹枝、一大堆竹叶。
火龙真问道:“走过很多个
天福地,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家当?”
陈平安摇道:“都是在一个地方找来的。”
到底没好意思说是“捡来的”。
火龙真眼古怪:“你土匪啊?”
陈平安刚要掏出其余几件山上宝物,便只得收手。
向“孙道”买来的一把仕
团扇、一对龙王篓,还有后来黄师赠送的古镜,以及那块道门心斋牌、回文诗玉镯和一把树瘿壶,原本打算都让老真
帮忙掌掌眼,估个价来着。
火龙真再次瞥了眼一大堆碎木后,不着急道
天机,只是指向那些青砖:“坚韧程度不输世间剑修梦寐以求的斩龙台,因为有道法真意浸润许多年,里
蕴含的那些水运
华,只是一点表象,若是舍青砖而取水运,便搁置不理,才是一等一的
殄天物。”
陈平安便看了眼一旁的张山峰。
火龙真笑道:“送什么送,自个儿留着!这三十六天罡之数,本就是契合道缘的证明,少了一块都不成事。”
火龙真指了指陈平安一处关键窍
:“
身小天地,罡者,四正为罡,取四方之正中,乃吾心也。天上天罡,
阳之
,真土也。一虚一实,都是我们道门的大说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