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无力的面孔,第一次这么用心看他的容颜,他的五官是少有的精致,连睫毛都是敲到好处的漂亮。
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并没有让他的气质减损半分,反而让他多了几分让人心怜的柔软。
陆见微还记得小说里面作者对于殷诀清死去时候的形容——
“就好像,他对生命所有的贪恋与蔑视,到最后也不过是化成了这样一个浅淡而温和的微笑。
没有人看到他无数次自我挣扎间顽强的生于绝望的死。
也没有人看到,窗外薄冰裂开,池水缓缓流淌。
是春天来了。”
他静静闭着眼,如一个婴儿,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妥协还是在对抗。
陆见微一瞬间觉得他离自己很远,是自己触碰不到的遥远。
“你真的不想活着吗?”
她听到自己问。
室内静静燃着合香,与陆见微身上的味道融为一体,殷诀清呼吸间都是她的味道。
他侧头看她,她也在看着他,一心一意地等着他的回答。
“没有。”
他说得有些费力,咳嗽了几声,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躺在了床上。
“只是没有强求要活下去而已。”
“岁隐那天说的另一个救你的办法是什么?”
“在百名妇人怀孕时期种下血蛊,直到婴儿出生后取食。”
“刚出生的婴儿吗?”
“对。”他轻轻叹息,“因为我而让那么多刚出生的婴儿失去活在世界上的机会,实属不必的,何况这不过是个传说中的法子,也许并不能治好。”
“除了这个办法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殷诀清小幅度摇了摇头,大约是太过虚弱了,居然半点没心思计较,她问什么答什么。
陆见微手指轻柔地握住他的手指,语气尽量轻快,“没关系,反正现在有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殷诀清没有抗拒,也没有拒绝,只是不再说话。
听着陆见微絮絮叨叨地说:“其实我还是很感谢你的,虽然我说爱你是有那么点私心,当时也只是想让你救我,但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你。”
“我在去北戎的路上听到百姓说你的行踪,我就想去找你。”
“我在宫里好久,你每次来宫里都会去看陆听枫,然后我就会听宫女说你的痴情,我当时想,你是多喜欢她啊,才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好嫉妒陆听枫的。”
“我从知道她的存在之后就嫉妒她,嫉妒她能得到陆况所有的宠爱,嫉妒她能找到携手一生的人,还嫉妒她,能得到你的喜欢。”
“我承认,最开始说爱你,确实有些赌气,但是我也确实很喜欢你的。”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你说长得漂亮会得到优待,你也是啊,你比我还漂亮呢。”
殷诀清听着她清清楚楚的表白,没有应声。
陆见微也没有再说话,室内一下子沉默下来,为这吐露铺垫氛围。
过了许久,殷诀清笑了一声,如同在听小孩子天真童语。
“肤浅。”
“我就是肤浅啊,”陆见微不否认,声音轻轻柔柔的,手指在殷诀清的掌心作恶般挠了挠,说出的话漫不经心,像是玩笑,随意得很,“反正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不会有人比你更好看了,所以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殷诀清目光温凉地看了她一眼,身上有了些力气,他抽回了自己的手,“你不去休息么?”
“我刚用过晚膳才过来的。”
陆见微坐在床边,见他不理自己,再次拿起书开始看。
她总不能呆呆看着殷诀清,那样也太蠢了,看书很好。
——如果她认识书上的字的话。
书上的字不像繁体,也不是安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字体,她从来没有见过类似这样的字体。
甚至这里的算法,居然不是十进制,而是七进制。
据说是从远古时期就流传下来到今天了,陆见微看不懂书,也不好这么晚再去打扰陆听枫休息。
她自认不是什么专职演员,相处太多露出的马脚就越多,还是小心为上。
殷诀清闭着眼睛休息,并没有睡着,只是太累睁不开眼睛,也懒得睁开。
陆见微庆幸自己拿了一本有插画的书——这个世界的地图。
大概是一本介绍地理风貌的书。
......
夜幕低垂时分,亓厦过来诊脉。
“这几日还是继续在宫里休息吧,过几日再启程。”
亓厦放下自己的手,一边给他掖被子,一边说道。
陆见微在旁边听得认真,“他的身体撑得住吗?”
“可以。”
殷诀清扯了扯嘴角,“不用这么麻烦的。”
陆见微故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又殷切地问亓厦:“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亓厦看了一眼表情平淡的殷诀清,“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好好活着就行。”
陆见微:“......”
殷诀清笑了一声,笑声听起来有些轻快,“我哪有不好好活着。”
“那你倒是说说,你咳血那么多天,我就在这里,你居然连告诉我都不曾究竟是为什么?”
亓厦怒气冲冲地说:“我看你就是没打算活着!”
“......”
殷诀清闭上了眼,不再说话,嘴角仍旧携着笑意。
亓厦被他这幅模样气的摸了摸胸口,“要不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跟着你,我真是——”
“你随便怎么着。”
“他老人家还是这么爱操心。”
殷诀清睁开眼,“你帮我寄信表示感谢。”
亓厦冷哼一声,“等你自己好了自己寄,我可不帮你。”
“好。”
陆见微终于知道,他不是只对她一个人没有谈性,而是对所有人都是这幅淡淡然的模样。
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她怕的从来都不是不特殊,而是怕针对性特殊。
当一个人铁了心要防御的时候,任何人都是阻挡不了。
亓厦顺了顺气,提起药箱离开。
陆见微跟在后面出去,到了殿外,她开口:“亓医能否让我看过一遍谷主的信?”
亓厦顿了下,“为何?”
陆见微抿唇,“只是好究竟是什么治疗之法而已。”
这倒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亓厦从贴身书袋拿出那封信递给她。
陆见微朝他笑了笑,“多谢亓医。”
亓厦被她明艳的笑晃了眼,回过微点头,“无事。”
为什么要看?
无非是她不喜欢完全听从掌控而已。
信上的字她一个不认识,但还是认认真真看过一遍,确认这些自己不认识的符号都烙印在脑海里才将信交给亓厦。
“陆姑娘,”亓厦收回信放在书袋里,“能问你个问题吗?”
陆见微有些意外,点了点头,“当然。”
“之前从未听说过你与吹寒有什么交集,怎么再次见面,你却好像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