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冷照,灭了火烛的毡帐里幽暗无匹。程靖寒捏着从囊饼中抽出的字条,在黑暗中眉目难展,满腹心思。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杜七郎的字迹,加之他的印信浅痕,更让他笃信不疑。
于王帐、舒达眼皮底下救自己,如火中取栗。境况瞬息万变,却毫无行差踏错之余地。兵行险招,颇有杜放行事风范。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能不动声色地递了消息。现在阿坚几以祝祷巫
的身份
营地,这几
最紧要的是不能让舒达起疑,待祭典毕,才能按计划脱身。
他复又展开纸条。杜放在信中提及一句:若有金令可保无虞。
金令。他思忖须臾,将纸于掌心揉成一团,张开嘴生生咽下。
夜幕沉沉而落,阿坚身处赤族地界,面上看似如常,内里时时警惕。他不似其余四通晓赤族语,临别时杜放叮嘱他扮作哑
,切切不可露馅。要出面开
之事皆有旁
去做。他是殿下唯一信赖之
,届时应由他与其一同撤离。
“若偷不到金令,莫要勉强,总会有法子。顾要紧。”
几悄无声息地寻了半晌,但凡能有金令的皆是要
,或可一窃,或偷梁换柱,然欲在几十个时辰内不被察觉,难如登天。
至少已寻到殿下,消息已通。想至此,阿坚眉松了松,几
方散,他迎
却遇到了麻烦。
举着火把的巡营守卫拦下了他。他虽暂居于此,但于夜间走动并不合规矩。
孤身一的他装聋作哑,咿咿呀呀地试图蒙混过关。守卫见他无法开
解释,将他粗鲁地搜检一番。着缺骻袍的他全身并无不妥,守卫一时也打不定主意。
“不若把他给小夫
。”守卫向
领提议道。阿坚不知他们谈话内容,单看
似是要将自己抓走,不禁手脚僵直,冷汗涔涔。
正当他搜肠刮肚、苦思冥想如何脱身时,守卫猛地上前将其双臂反剪,推搡着便要带走。
“啊!咦唔……”阿坚轻微挣扎,不敢有太大动作,唯怕惹恼对方,事更难善了。
如今无论是被囚或是被审,他都在劫难逃。若是因他毁了此次大计……心猛跌谷底,无力的绝望沉沉抵上胸
……
清丽的声穿透夜幕而来,夜色模糊描摹出她娇小的
廓。
娘子!阿坚难掩惊异。借着融融红光,他依稀识得故面庞。
她乜眼浅瞥,转而向守卫领絮絮说着什么。
领亦是睨着他,不多时命守卫松了手,还了他自由。阿坚反应不及,愣愣地看着火光渐远。相对而立的两
默然隐于暗色。
“娘子?”风吹阑寂,阿坚忐忑,试探地开了。那
廓似在风里微微颤动,回应他的是枯枝簌簌。
他悄眼打量起眼前的子,从上到下,除却比此前清瘦憔悴外,确与媵
毫无二致。
若非双生子,便只可能是她。
“娘子是不是您?一定是您不会错!”他语调上扬,数种绪
融让他略显激动。看着她冷淡面色,他蓦地忆起她适才说的是赤族语,身上亦是北疆衣着。
他不由倒退两步。
她曾是赤族隶,待罪
南国,几死。是当年的叁皇子偷天换
,救她
命留于身侧侍候。
韶华如驶。在与她、与小苕相处的岁月里,他竟也忘了她原是赤族。
“在找什么?”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眸恍若悉一切,语气仍是淡然。
“我……”他迟疑了。她既是赤族,他还能信她吗?杜放虽未明说,但殿下被困是否因她而起?假使不是,她为何能堂而皇之地行走,并说服守卫?而她又是如何得知他正在寻物的?
诸多疑问使其缄默不语。她抬仰望——星子黯淡悬挂于空。她缓缓移回视线,色松弛了些。
“不拘什么,莫要再轻举妄动。”她窥透阿坚的防备之心,不再细问。
“戌时祭典毕,天色已昏。舒达会留于帐中彻夜尽欢,此时是出逃的最佳契机。”
阿坚惊得合不拢嘴,转念一想。他们几乔装
敌营,为何而来,答案显而易见,她能察觉亦不足为。
“西边是守卫最薄弱之处,自西而出最为妥贴。”她声音细微,脑明晰。阿坚霎时有种错觉,她亦是个中一环。
“今我能替你解围,下次实难料。你且静待祭典,其余事体我自有办法。”
“娘子……”阿坚抬眸,眼闪烁。
她未做回应,只和缓而轻柔地微笑道:“再见到小苕时,请告诉她,姐姐很想念她。还有公主……同她道声抱歉。”世上根本就没有月娘娘。往事穿透记忆的迷雾徐徐飘来,她止住那丝梗咽,抽身而去。
“娘子!您与殿下一起走罢……”阿坚心底酸楚,本能升起的信任让他下意识欲把计划和盘托出。
她的脚步顿了顿。
“我们会面一事,不要告诉他。”不曾指名道姓,但阿坚听懂了。他有些费解地点应诺了。
一抹浅笑温柔了晦暗月色。转之际,茫茫夜色隐去她眼角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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