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着一身银灰色西装套裙,饱满的丰在细腰下浮凸而起。
她跟着我挪两步,又停了下来:「急啥,等个」「谁啊?」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来了你就知道喽」风真的很大,母亲仰脸笑了笑,眼睛都眯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她语调一转:「咦,差点忘了,陈瑶呢,还要藏啊?」「哟,这次没把名儿忘了」「妈记是不行了,生怕再说错名儿把儿子给得罪了,专门拿个小本本抄了几十遍」我无话可说,只能切了一声。
母亲挽上我胳膊,笑靥如花:「哩?」「
有事儿,来不了」我不看她,却能感到聚光灯一样扫来的目光。
片刻后,实在忍无可忍,我扭脸说:「真有事儿啊」母亲哼了一声,随后就笑了出来,秀发舞中露出晶莹的耳垂和白皙的后颈。
即便笼罩在影中,那温润的脸颊也直晃
眼。
我不由呆了呆,然后就看到了贺芳。
她骑着自行车,打西侧甬道缓缓驶来。
阳光把玻璃生生切下一块,于是老贺和自行车都开始变形,仿佛冰块在消融。
见了我,老贺并末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惊讶。
这就叫狡猾。
她甚至对母亲说:「严林啊,聪明,好学生一个!」我只好帮她把自行车扛了下去。
接下来,我以为她会拿走属于自己的车。
然而没有。
老贺挽上母亲的胳膊,便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我也只能推着车在后面跟着。
正值周末,校园里来
往。
我们仨像某种怪的展览装置,几乎吸引了迎面而来的所有目光。
这种感觉很不好。
而老贺还要时不时地扭过脸来,不知是提到了我,还是担心自己心的车。
老实说她也不算矮,但跟母亲站一块就如同被削去了一截。
这种感觉就更怪了。
何况老贺后还长了双眼睛。
没错,就趴在雪纺长裤上,冲我一眨一眨。
上周六补的是5月4号的民刑两大件。
老贺姗姗来迟,匆匆离去。
事实上呆们曾打赌她老为
所伤,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复原。
所以老贺能来上课已是全天下伤心的胜利。
我一度以为也是我的胜利。
关于论文,她提都没提。
课间我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也没收到任何催促或警告。
这让我天真地以为自己度过了难关。
当然,我也并末真的打算不写。
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不急,我也无需太为难自个儿。
遗憾的是到了周三,我便被老贺一举击倒。
毫无防备。
临下课时她突然当众说起论文的事,扬言看来我是准备好挂科了。
老天在上,我真的不曾有此准备。
我赶忙说已完成,添上目录索引,周四就能。
又不是毕业论文,要什么目录索引,他妈的。
当天我夜以继,东拼西凑,以期能蒙混过关。
不料,这直接惹毛了办公室里的老贺。
一声不响地读完全文后,她毫无征兆地上窜下跳起来。
她说我「写的是」——原话如此。
说王利明王泽鉴都能抄一块,竟然还有拉瓦茨。
说我胆大妄为真是闻所末闻。
最后她把那几页纸扔我脸上,声嘶力竭地总结道:「抄都抄不好,你说你还能什么,啊,怎么不去死呢!」她是这么说的。
最后一句还重复了一遍,以示强调。
然后大滴大滴的眼泪就砸到了地上。
起初我以为是汗。
你知道的,高强度劳动的等价换物。
但后来老贺呜咽起来,我就明白世间本不该有如此汹涌的汗水。
我只好关上了门。
老贺扶额在办公桌前坐了许久,我估计得有小半个钟。
等她起身抹脸,戴上眼镜,再看到我时,似乎有些惊讶。
移了移鼠标,她缓缓坐下说:「两周时间,好好写,没有下次了」一路上她俩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清,总之唧唧喳喳的,全然忘却了我这个苦劳力。
午饭在校宾馆餐厅。
等在包间里坐下,我才发现眼前的两脸蛋都红扑扑的。
真是不可思议。
关于老贺与小李的漫
事,我倒希望母亲真把那晚的八卦当成个饭后笑话,不然,如今急转而下的事态会使我这个八婆分外尴尬。
起码也要保持更新啊。
老贺让我点菜,我实在不好意思,就推脱说士优先。
俩士研究半天,点了个
锅,外加一只白切
。
完了老贺仰脸叹气,看看我,又转向母亲:「搞了半天,你弄个儿子在我班里!」她想表达出一种幽默,而且成功了。
事实上仰脸挺大胸的一刹那,她就已经成功了。
我低抹抹鼻子,听到母亲说:「那是,我都监视你两年了,要不是有
泄底啊,我还得监视下去!」就这么两句没
没脑的话让两
笑了好一阵。
我抬起时发现她们的脸蛋更红了。
高校宾馆的星级难免有水分,从装潢之陈旧可见一斑,但菜真的很地道。
母亲的连连夸赞令老贺颇为得意。
于是她就兴致勃勃地讲起了关于这个四星级宾馆的唯一八卦——园林学院前院长雇凶杀妻的故事。
此故事与宾馆勉强的牵连就是杀手的身份——餐饮部的一伙计。
即便如此,提到该案们总会率先想起校宾馆以及令
谈之色变的藏尸
节。
没记错的话,法学第一课老贺便讲过这个刑事案例,亦如此刻地兴致勃勃。
至于某院长,只要加个前字,哪怕短短五年光也足以把他从大部分
的记忆中抹去。
我们只知道,这位省十大杰出青年、鲁班奖得主、前政府智囊主导设计了省地标建筑平阳大厦。
而这在事发前当然是恨不得裱到校门的荣誉。
所幸今天老贺略去了藏尸节,在感叹了
的蹉跎和婚姻的多变后,她问母亲:「还记得郭晟不?」后者显然没了印象,看看老贺,又冲我笑了笑。
「杨玉玉啊,我上铺那个瘦高个儿,武汉姑娘」「啊」「杨玉玉的男朋友就叫郭晟啊,忘了他请咱在小食堂撮过两次?」母亲点点,应该是想了起来。
但老贺依旧不依不饶,仿佛回忆的宝葫芦一旦打开便再也堵不住:「跟杨玉玉一样,长竹竿儿似的,见
先笑,贼和蔼了,就脑袋有点光,二十多就秃」老贺肯定以为自己身处课堂之上,肆无忌惮地手舞足蹈起来。
可惜谁也搞不懂她要说什么。
咕咚咕咚地喝下半杯橙汁后,她看看母亲,又看看我,最后再次转向母亲:「郭晟就是那个院长,杨玉玉就是被害」老贺多么不该在这种场合追求一种戏剧效果啊。
上述话语短短几分钟,却使得气氛骤变,大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