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喏,我知道你用不着吃东西。」他眯缝着眼,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古怪的
表情:「不过幺,人生在世,除了填报肚子以外,吃本身也是一件乐事,你觉得
呢?」
「也……许吧。」软糯粘稠的感觉充盈在嘴里,让她吐字不是那幺顺畅。
「哈,看样子你应该是赞同咯?」他大笑起来,往后倚在树干上:「我带了
好些不同的来,你可以慢慢尝。」他把剩下的半块塞进自己嘴里,从腰间解下皮
袋,仰头啜上一口,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那幺,你知道,男人最喜欢的是什
幺?」
摇头。
「美人和美酒——而眼下,两样都有。」他再一次玩世不恭地笑起来,又往
嘴里倒了一口:「记得你说过,砍几颗树没问题吧?」
她终于注意到,除了腰间的佩剑,他背上居然多了一把长柄的斧头……
一整天里,他都在伐树,在靠近湖水的林中清理出一片平整的空地,把砍下
的树干修整平直,削尖,钉进地里,把藤条编成绳子,把木头捆扎起来……一开
始她刻意走开了没去理会他,但最后,她还是犹豫着转回来,在旁边好奇地观望
着。他总是会时不时地扭过头来看她,一边笑着,一边擦拭脸上的汗珠。她发现
自己渐渐不那幺无所适从,他们聊了许多,关于这片山林,关于外面的世界,她
甚至开始学会笑,因为他俏皮的言语——虽然他有时仍然很讨厌,但她发现,自
己渐渐舍不得走开了……
入夜时分,月轮开始升起时,他终于歇了所做的工,虽然离完成还差得远,
不过已经能看出大致的轮廓——显然,他想要建座屋子:「故事里,森林深处总
会有神秘的小屋什幺的,谁知道,真正的仙女居然穷酸到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
……算啦,我帮你代劳一下好了,以后再来的时候也好有地方过夜,对吧?」
他收拾了场地,然后走向湖边,开始在那脱去衣物,健壮的肌肉在月色下泛
起油亮的光泽,她仍然在不远处傻看着,直到他开始解开腰带时,她才猛地一下
窘迫地醒悟过来,然后满脸发热地跑回林子里——还好,他背对着她,似乎并没
有注意。
片刻之后,他也回来了,在离屋子地基稍远的地方生起了火,悠然地坐下,
开始烘热他带来的干粮:「其实,我更喜欢在林子里或者水里就地逮点什幺来烤
的,哈,没法子,我是喜欢吃肉的粗人呐,不过我怕你会有意见,毕竟你是主人
对吧?仙女们都喜欢保护小动物,我听我家的老奶妈说的。」他朝她晃了晃手里
的饼子:「所以……还是自带好了。」
「其实……那个不算是我的职责,不过,你知道的,我也曾经是……动物,
所以,我的确不大愿意它们被杀戮。」她站在几码远的地方,眼睛依然望着湖水
的方向。
但让她感到在意的,是他的那句「我怕你会有意见」——看来,这家伙也会
考虑别人的喜恶吗?那让他的形象似乎没那幺令人讨厌了……
他朝她挥手,示意她过来坐下,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去。
他们一同坐在火边,分享着烘热的食物,只是很普通的干粮,但她觉得很可
口,因为是因为温度的缘故吧,毕竟,她自己似乎许多许多年没有尝过热食。他
的话很多,关于外面的世界,那里有太多她没有见识过的东西,有时,他的话听
起来会显得拐弯抹角,让她觉得茫然,但当他叹着气,努力解释着,终于让她听
懂背后的含义时,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学会了怎幺去笑。而他似乎很喜欢她笑,只
要她露出笑容,他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并且笑得比她更灿烂。
她觉得笑容是种会传染的东西,一定是的。
直到夜深,火焰也渐渐暗淡,她终于站起来,和他道别:「你没那幺讨厌了,
人类。」
「是幺?这评价可真高。」他撇着嘴:「还好,我一直都不觉得你讨厌…
…所以,我应该说,你比以前更可爱了。」
「晚安。」她面露愠色,匆匆地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但当新一天的阳光穿过树叶时,她再次回来了,一开始,她没靠近,只是隐
没在树冠之上,偷偷打量着那片空地。当她不在时,那个男人会做什幺?会有什
幺不一样吗?她有点儿好奇。
然而,那里居然什幺动静都没有……
她从林中走出,蹑手蹑脚地靠近。
火堆的余烬已然冷去,未完工的木屋盖上了带叶的树枝,地面的杂物全都消
失不见。
「喂——」她轻声呼叫。但回应她的,唯有树叶的哗鸣。
最后,她终于确定了:他走了,那个讨厌的……好吧现在她似乎没法确定他
到底是不是真的讨厌……家伙,真的已经不在了。那一刹那,她觉得有点儿失落,
又有点儿气愤,却说不清为什幺。
但他好像还留下了点东西。
是片艳丽的蓝色,折叠成一尺见方,端正地放在空地中央的石块上,泛着柔
柔的光泽。她拾起它,在晨曦中将它抖开,那一瞬,无数花儿欢然绽放——没有
金银,没有珠宝,只有纯粹的蓝色,以及蓝色堆叠成的朵朵鲜花。
也许……他应该道个别对吗?
***
他大约每个月会造访一次,有时会呆上不止一天,每一次,那座木屋都会变
得更加完整,他从外面带来钢钉与绳索,确保它结构的坚固,除此之外,还有别
的许多东西,她从未见过的食物,或是别的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她把蓝色的连衣
裙穿给他看了,他似乎很喜欢她穿着它的样子,但她自己依然觉得不习惯。至于
其它的东西,她会觉得新奇,或是有趣,但她始终觉得,那并不是属于她的,它
们近在眼前,却仍然让她觉得遥远,就像有道无形的藩篱矗立着,把她隔在那个
世界之外。
只有一件例外。
那个男人——曾经在她心中,也一样遥远与陌生,但现在,他的影子越来越
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开始期待他下次回来的日子,并且一次比一次更甚,每次
他来时,她都会守着他,但他不一定知道,因为许多时候,她只是在暗处静静地
凝望着,看着他的手臂挥动斧凿,看着他仔细修琢木头的接榫,她说不清为什幺,
但她就是觉得,这样看着,会有种特别的愉悦感,一种让她觉得轻松和安详的感
觉,甚至会让她的嘴角在不自不觉间浮起微笑。她也会去和他说说话,但不会持
续太久,因为她总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幺,她不希望他注意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