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沉重,挑不上来,又弄我奔奔波波的赶马!你这个天杀的弼马温啊!」
唐僧道:「徒弟们,你们看那边,有一座庄院,我们刚好去借宿。」
孙悟空闻言,急抬头举目而看,果见那半空中庆云笼罩,瑞霭遮盈,情知定是佛仙点化,他却不敢泄漏天机,只道:「好!好!好!我们借宿去吧。」
唐僧连忙下马,见一座门楼,乃是垂莲象鼻,画栋凋梁。
沙僧歇了担子,八戒牵了马匹道:「这个人家,是个富实之家,大有钱也!」
孙悟空就要进去,三藏道:「不可,你我出家人,避些嫌疑,切莫擅入。等他有人出来,以礼求宿,方可。知道吗?」
八戒拴了马,斜倚墙根之下,三藏坐在石鼓上,孙悟空、沙僧坐在台基边。
久无人出,孙悟空性急,跳起身入门里看处:原来有向南的三间大厅,帘栊高控。
屏门上,挂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两边金漆柱上,贴着一幅大红纸的春联,上写着:丝飘弱柳平桥晚,雪点香梅小院春。
正中间,设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放一个古铜兽炉。
上有六张交椅,两山头挂着四季吊屏。
孙悟空正然偷看,忽听得后门内有脚步之声,走出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来,娇声问道:「是甚么人,擅入我寡妇之门?」
慌得个大圣喏喏连声道:「小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奉旨向西方拜佛求经。一行四众,路过宝方,天色已晚,特奔老菩萨贵府,告借一宵。」
那妇人笑语相迎道:「长老,那三位在那里?请来。」
孙悟空高声叫道:「师父,请进来耶。」
唐僧才与八戒、沙僧牵马挑担而入,只见那妇人出厅迎接。
八戒饧眼偷看,你道他怎生打扮: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
时样鬘髻皂纱漫,相衬着二色盘龙发;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股赤金钗。
云鬓半苍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
脂粉不施犹自美,风流还似少年才。
美妇人见了他三众,更加欣喜,以礼邀入厅房,一一相见礼毕,请各叙坐看茶。
唐僧启手道:「老菩萨,高姓?贵地是甚地名?」
美妇人道:「此间乃西牛贺洲之地。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夫妻们命里无子,止生了三个女孩儿,前年大不幸,又丧了丈夫,小妇居孀,今岁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只是我娘女们承领。欲嫁他人,又难舍家业。适承长老下降,想是师徒四众。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
唐僧闻言,推聋妆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
美妇人道:「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家下有八九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有使不着的金银,胜强似那锦帐藏春,说甚么金钗
两行。你师徒们若肯回心转意,招赘在寒家,自自在在,享用荣华,却不强如往西劳碌?」
唐僧也只是如痴如蠢,默默无言。
美妇人道:「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时生。故夫比我年大三岁,我今年四十岁。大女儿名真真,今年二十岁;次女名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小女名怜怜,今年十六岁,俱不曾许配人家。虽是小妇人丑陋,却幸小女俱有几分颜色,女工针指,无所不会。因是先夫无子,即把他们当儿子看养,小时也曾教他读些儒书,也都晓得些吟诗作对。虽然居住山庄,也不是那十分粗俗之类,料想也配得过列位长老,若肯放开怀抱,长发留头,与舍下做个家长,穿绫着锦,胜强如那瓦钵缁衣,雪鞋云笠!」
三藏坐在上面,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
猪八戒闻得这般富贵,这般美色,他却心痒难挠,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道:「师父!这娘子告诉你话,你怎么佯佯不睬?好道也出个声啊。」
唐僧猛抬头,咄的一声,喝退了八戒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出家人,岂以富贵动心,美色留意,成得个甚么道理!你还去什么西天取什么经啊!」
美妇人笑道:「可怜!可怜!出家人有何好处?」
唐僧道:「女菩萨,你在家人,却有何好处?」
美妇人道:「长老请坐,等我把在家人好处说与你听。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春裁方胜着新罗,夏换轻纱赏绿荷;秋有新蒭香糯酒,冬来暖阁醉颜酡。四时受用般般有,八节珍羞件件多;衬锦铺绫花烛夜,强如行脚礼弥陀。」
唐僧道:「女菩萨,你在家人享荣华,受富贵,有可穿,有可吃,儿女团圆,果然是好。但不知我出家的人,也有一段好处。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出家立志本非常,推倒从前恩爱堂。外物不生闲口舌,身中自有好阴阳。功完行满朝金阙,见性明心返故乡。胜似在家贪血食,老来坠落臭皮囊。」
美妇人闻言大怒道:「这泼和尚无礼!我若不看你东土远来,就该叱出。我倒是个真心实意,要把家缘招赘汝等,你倒反将言语伤我。你就是受了戒,发了愿,永不还俗,好道你手下人,我家也招得一个。你怎么这般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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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见他发怒,只得者者谦谦叫道:「悟空,你在这里罢。」
孙悟空道:「我从小儿不晓得干那般事,教八戒在这里罢。」
八戒道:「哥啊,不要栽人么。大家从长计较。」
唐僧道:「你两个不肯,便教悟净在这里罢。」
沙僧道:「你看师父说的话。弟子蒙菩萨劝化,受了戒行,等候师父。自蒙师父收了我,又承教诲,跟着师父还不上两月,更不曾进得半分功果,怎敢图此富贵!宁死也要往西天去,决不干此欺心之事。」
那妇人见他们推辞不肯,急抽身转进屏风,扑的把腰门关上。
师徒们撇在外面,茶饭全无,再没人出。
八戒心中焦燥,埋怨唐僧道:「师父忒不会干事,把话说绝了。你好道只含煳答应,哄他些斋饭吃了,今晚落得一宵快活,明日肯与不肯,在乎你我了。似这般关门不出,我们这清灰冷灶,一夜怎过!」
悟净道:「二哥,你在他家做个女婿罢。」
八戒道:「兄弟,不要栽人。从长计较。」
孙悟空道:「计较甚的?你要肯,便就教师父与那妇人做个亲家,你就做个倒踏门的女婿。他家这等有财有宝,一定倒陪妆奁,整治个会亲的筵席,我们也落些受用。你在此间还俗,却不是两全其美?」
八戒道:「话便也是这等说,却只是我脱俗又还俗,停妻再娶妻了!」
沙僧道:「二哥原来是有嫂子的?」
行者道:「你还不知他哩,他本是乌斯藏高老儿庄高太公的女婿。因被老孙降了,他也曾受菩萨戒行,没及奈何,被我捉他来做个和尚,所以弃了前妻,投师父往西拜佛。他想是离别的久了,又想起那个勾当,却才听见这个勾当,断然又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