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也没料到媳妇儿会这么决绝,束手无策之下他脸色变了又变,到最后啥都没说就走了,就像每次离家时的那样。
灯绳断了,散在地上。
灵秀抱着书香,好半晌才说:「明儿还考试呢,睡吧。」
声音哽咽,不想被儿子看到便偷偷抹了把眼角。
不用再躲被窝里偷偷呼吸了,近在咫尺,除了味道,妈心口的跳动竟也如此清晰,清晰到令人久久不愿离去,书香便紧搂着她腰,「妈你带我走吧」——将死之人因不堪折磨而嘶喊出来的——「你带我走吧妈……」,这声音敲打在心头上,灵秀这心像是被刀剜了似的。
果不其然,在对阵罗马尼亚的内场比赛时,马拉多纳消失了,而潘帕斯雄鹰最终折戟沉沙,无缘晋级下一轮比赛。
据说上个月哥伦比亚的某个后卫在回国之后被枪杀了。
是不是谣传已无从考证,但彗星撞地球这则消息在学校里一下子就传开了,还说世界末日就在眼前。
不知是不是都被算计好了,也可能阴谋和阳谋本就防不胜防,连他妈世界杯都变得这么沉闷。
书香在想,多年后自己还会不会忆起这段岁月?校内偏北的几排教室平时就很清净,在少了一届学生之后变得更清净了,屋内一片昏暗,打房前经过时,总让人感觉里面会发生点啥。
去北头厕所,焕章问杨哥听没听磁带。
书香摇了摇脑袋,继而问焕章数学答得怎么样。
焕章嘿嘿一笑,他表示咱视力没问题,说的时候还往上拔了拔身子,随即一拍脖子:「站得高看得远。」
滑稽的样子把书香都给看笑了,「幺蛾子。」
昨儿进考场时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句幺蛾子,随后对监考老师说:「不是中考高考,再说又没迟到,我来这么早干啥?」
紧随其后便是副科考试,时间相对来说较短一些,书香甚至在中途还眯了会儿。
打北头厕所出来,他和焕章去西北角抽了根烟。
体育室碎了的那扇窗终于又在外面沾了一层透明胶,光线反射,充当挡板的挂历上不光摩托更亮了,连大洋马的身子看起来都像是被打了一层发蜡,油腻腻的快滴出油了。
因为不是赶集的日子,所以教职工摆的饼摊很火,不过穷学生吃顿饭多半一角饼外加一碗清汤,自然没法跟自行车厂的职工比了。
「晚上早点出摊。」
乱哄哄的也不知是哪桌嚷的一嗓子,「多备点腰子。」
说起来固然豪放,不过那阴测测的声音听起来却总令人心里不太舒服。
下午两点半以后才开考,又是最后一门,所以饭后书香去了趟乡里,不过这次依旧没见着母亲,不知是回家了还是去了陆家营,好在有几个姐姐在场,他就让她们给带话,转告给母亲说晚上在梦庄这吃烧烤。
「香儿,有没有跑道费?」
几个姐姐都是头几年毕业的大学生,一个个穿的花枝招展,还频频向他招手,「别走啊,进屋说会儿话来。」
「下午还得考试呢。」
书香摇了摇头。
「有个三角眼的来这找你妈,一脸横丝肉,平头,个子不高。」
「谁啊,什么时候来的?」
寻思她们嘴里描画的人,很快,书香就乐了,「什么三角眼横丝肉,哪有说得这么邪乎的。」
「香儿,外贸内边有啥好货没?」
「啥好货?我哪知道,我又没在外贸上班。」
「你不知道谁知道?就尖吧你,去,买几根冰棍介,要不就不给你传信儿。」
「往常过来也见不着个人,要不是这脚还没好利索,我现在立马就给你们买介。」
「哪只脚没好利索?给姐看看,不会是第三只脚吧?」
「嘿,还真就是第三只脚。」
书香右腿支地,伸手朝自己车大梁一指,「要不嫌弃我就驮着你们谁去,就坐前面,完事再回来咋样?」
嬉笑着瞅着这几个姐姐,感觉眼神不对时,肩膀轴子就给人拍了一下。
一个略有些胖的中年女人本以为书香会吓一跳,不成想他只是呲呲一笑,「早知道身后有人。」
胖女人也笑,边笑边责怪屋里的内几个人:「直给你们几个使眼,还往外看?」
看着胖女人嘻嘻哈哈的样儿,书香也跟着没起流来:「一看就是没得着快感,要不您再来一回?」
胖女人照着书香屁股就是一巴掌:「毛都没长齐呢,你个皮小子还知道快感。」
抖起身子哈哈哈地,整个前院似乎都震颤起来。
下午考的很顺利,书香笔走游龙真有种放飞自我的感觉。
焕章说已经把地笼预备好了,到时把它放渠里,倒些田螺和小虾来打打牙祭。
不谋而合之下,书香也馋了,「等放假,弄屄养的一盆子。」
晌午歇着时就是这么讲的,他还说,「要是今年不出去玩,去地里逮几条长虫,手里不有气枪吗,到时再打点麻雀。」
哥俩一拍即合,焕章顺便又提了下云燕,借此还把内个周一上午没讲完的话搬了出来:「他屄说周日下午玩的挺爽,唱歌都把嗓子喊噼了,说到时也给咱们弄几张票玩。」
「好事不是,只要屄不吹牛。」
书香本仰靠在课桌上,往前一窜,顺势正起身子:「咱就是狗舔鸡巴自足惯了,就知道在家里闹腾,不就票吗,等我大回来,到时咱也去见识见识。」
边说边寻思,「不知道内屄最近又干啥呢,没准儿又跑哪给谁当干儿子去了。」
想起这事儿他就想笑,「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可别小看这三姓家奴。」
不到六点梦庄街口就支开了桌子,浓烟一起,聚拢过来的人便多了起来——三一群俩一伙相继从自行车厂走出来,跟打架似的,聚在一处。
书香去的时候已经没座了,浩天自告奋勇,「我回家搬桌子,再搬几个凳子来。」
招呼起来,焕章和大鹏就也跟着一起去了。
灵秀问儿子考得咋样。
站在外圈,书香双手插兜,晃悠起左腿一副吊儿郎当样儿。
「周五成绩单就下来。」
就如进考场时一样,吊儿郎当。
「妈你就擎好吧。」
「才哪到哪就飞起来了?」
灵秀和沈怡并肩而立,看着儿子志得意满的样儿,虽白他一眼,却难掩心头喜悦:「考好了妈奖励你,考不好暑假哪也别去。」
「听你的,就这么着。」
晃晃悠悠书香就从口袋里掏出牡丹香烟,「来,提前先抽根胜利烟儿。」
取出来分别给二人敬了过去,「表嫂,姥姥内边好点没?」
从陆家营论的话,管沈怡的母亲不能叫姥姥,不过从母亲这边排辈,倒也无可厚非。
「真惦着长住不走了?」
沈怡「嗯」
了一声:「这么多天了也。」
出人意料,这次倒没跟书香捅闹,她挽起灵秀的手,朝不远处的摊子努努嘴,「咱先把串点了吧。」
斜阳映照,二人身影拉得老长,即便人近中年,衣袂飘飘中迈起的步子仍旧能看到二人当年身为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