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哚哚依然没消气,哼叽道:“他就是这阵子子过得太舒服了,总想折腾点事
来,呵呵,我奉陪到底!行了,你赶紧进去吧!”
沈曼歌也确实是挺冷的了,冻得直哆嗦,连忙应了声就挂电话进去了。『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屋子里非常温暖,沈曼歌等身体逐渐暖和起来后,犹豫了一下,转弯进了厨房。
砂锅细火慢慢熬着,粥的香气就这样轻而缓地升腾起来。
书房的门始终紧闭着,沈曼歌一边玩游戏,时不时抬看一眼。
在陆子安把玩瓷洗、寻找灵感的时候,时间仿佛得到了沉淀。
他甚至忘记了周身事物,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忽然,他坐直身体,将手中反复盘玩的瓷洗放在了桌面,伸手拿起笔。
一旁的笔洗里面,盛着一盈清水。
他看也不看,笔尖在水面一触即离。
纸面浮光掠影,美丽的画面出现,再到消失。
随着笔尖的水越来越少,消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画到最后,陆子安甚至已经不是在纸上作画。
一叶轻舟漂浮在山水之间,显得远幽静。
水边的岸石用笔苍劲,远山寥寥数笔轻巧带过。
哪怕只是一幅图,陆子安也画出了幽远空灵的意境。
如果此时有在跟前,恐怕会为这幅景象无比惋惜!
可是陆子安并不觉得可惜,他一气呵成,搁笔后立即提刀!
刀尖轻轻抵在瓷釉上,缓而沉地用力,刀尖慢慢在釉面刻出一道轻浅的划痕。
很多刻瓷习惯在瓷上用笔墨构图,然后再用刻刀镌刻。
但是这样其实有些死板,陆子安凝屏气,运刀如笔,柔和却不失力道地在釉面轻轻勾勒着他心中的山水。
排刀法、捻刀法、点刻法多种刀法,在陆子安手中信手拈来。
运用的刀法越多,越能使画面丰富而细腻。
一叶轻舟,在纸上只能感受它的轻盈与巧,但在陆子安的刻刀下,却运用镂刻、凿刻和镂刻凿刻相给合的手法,制成了浅浮雕。
釉面极薄,这种薄不仅体现在釉层,更体现在刀尖所刻绘出的层次。
不能触及瓷坯,以免露底。
不能太或太浅,以免颜色不均。
关键在于,这个刻瓷的度。
万籁俱寂,只有刀尖在釉面或刮或凿出的丝丝声响。
釉面一层层,慢慢被剥离。
有时刀尖甚至会沾上一小块薄薄的半透明的釉块。
那种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的感觉,只一眼,便让心悸不已。
就连陆子安,都不禁为它这一刹那的美而顿了顿。
但下一刻,他还是轻轻剔了一下刀尖,将刮下来的瓷釉抹在了一边的软布上。
刻瓷为何在古代会被称为剥玉?
就是因为这般一层层剥开釉面,像极了雕琢盈润玉石时给的感觉。
直到釉色不再浮于表面,陆子安才聚气凝,缓缓雕琢出船身,再刻出木质的纹路。
一条船,就这样轻盈地跃于瓷面。
远观时甚至能看到它周身的影,仿佛它是无意中被
搁在瓷洗里的模型一般。
陆子安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拿刷子轻轻刷掉浮屑,轻吁一气,开始山水的刻画。
他采用了散锋皴法,描绘出巍峨的峰峦和远幽静的水面。
宁静、幽远、空灵,生动的画面,就这样被他轻易地勾勒出来。
山是山。
水是水。
难得的是,他并没有就此停止。
刀尖一转,他在侧面一条隐藏的山涧中,勾勒出些许水光。
钧瓷的莹润,就这样被他妙地利用起来。
被瀑布冲起的雾气,分明是很难刻画的景象,但在陆子安手里,仿佛也变得轻而易举。
到了这个地步,就很容易感受到钧瓷的妙之处。
钧瓷与其他瓷工艺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的光状态。
这种欲透不透,朦朦胧胧的感觉,用于雕琢飘茫的岚雾最是适合不过。
陆子安完全沉迷在这般妙的雕琢里,釉面与木与玉全然不同,却又给了他更多的挑战。
力道必须始终均匀,过大会裂,过小刻不出痕迹。
在他的刀下,之前绘于纸面的山水,终于缓慢地重现于世。
山不是山。
水不是水。
它们浮于纸面的时候,是静止的,是不可触摸的。
能感受到其意境,却无法体会到它给的震撼。
但在瓷洗上,它们是动感的。
全部刻完之后,陆子安终于提笔。
他将古朴的笔墨与瑰的色彩融合在一起,使得万水千山化为了一团团氤氲之色。
画面更加清晰而立体,但是色泽却偏亮了些。
陆子安却并不在意,全部着色完毕,才轻轻拿起细砂纸。
哪怕是粗磨,也格外细致。
一遍一遍反复打磨,先前明艳的色彩,一层层褪去。
等到陆子安停手,最后呈现于眼前的,已经是一幅完整的山水画。
只见天青色的瓷洗中,漂着一叶轻舟。
它仿佛是静止的,但是旁边蓬勃的水雾,却仿佛在推动它前进。
一幅好的山水作品,必是“至于山水,质有趣灵”。
而陆子安刀下的山水,却仿佛是将自然中瑰丽、博大、邃的生机尽数笼
了这瓷洗之中。
尤其是那飘茫的雾,笼罩着远山,仿佛还有一大片景色被遮掩,让不禁感觉意犹未尽。
完成了细节的处理之后,陆子安轻轻吁了一气。
把玩着这瓷洗,他心中涌现出一抹难言的喜悦。
美。
不管把它放到哪里,它都会在第一时间吸引所有的注意力。
它美得独特,美得悄无声息却又格外霸道。
当它进视野,其他事物根本无法
心。
陆子安指腹轻轻摩挲着,轻声呢喃:“颜色还太亮了些,得用久一些,墨色轻缓地渗,颜色也会逐渐暗下来……”
以最自然的形态,使其产生最美的变化——那该是多美妙的一件事啊?
这时,一道清幽的香气萦绕在鼻端,陆子安终于回过来。
抬看看窗外,才发现,天早亮了。
他想了想,依依不舍地将瓷洗放了下来,洗漱一番后才沿着香味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