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又上来一些客。新来的乘客不住地往里面挤。把下车的客
留下的
空位填满了。李佩珠往里面移动,差不多就到了周如水的面前。
“佩珠,”周如水温和地唤了一声,便立起来让座位给她。
李佩珠和他招呼了,又招呼了吴仁民。她并不坐下去。却把座位让给她的朋友。
三个郎为了一个座位谦让着。吴仁民也站了起来。
另外的两个少终于坐下去了。李佩珠把她们介绍给周、吴两
。周如水很高兴地和她
们谈话。
两个郎都有着圆圆脸,年轻的一个稍微瘦一点,更好看些。她们的面貌相差不多,是
两姊妹,姓龚,名字是德婉和德娴。
“佩珠,我刚刚到你家里去过,没有见到一个,剑虹也不在家。”周如水说。
“爹出去打听小川先生的船后天几时靠码
,”李佩珠含笑答道。“她们两位约我看
电影。我们现在才从电影院出来……但是周先生怎么会在电车上?现在又到什么地方去?如
果没有事,请再到我们家里去坐坐罢。爹现在一定也回来了。吴先生也去坐坐好吗?”
“我没有事,不过随便走走,现在陪你们去罢,”周如水马上高兴地陪笑道。
吴仁民暗暗地一笑,但也没有说什么。他心里想:“你方才不是说有话和我谈,要到我
家里去吗?可是现在见了就跟她走了。”真正是个色
狂。”这色
狂的绰号也是陈真
替周如水取的。陈真死了,而这个绰号却没有死。
电车到了某一个站,周如水跟着三个少
下了车。吴仁民一个
留在车上,留在那拥
挤的群中间。电车继续往前进。开车的也许不是一个熟手,车身震动得厉害,乘客们时时
向左右倾倒。车上发出了一阵哄然的笑声。但拥挤并没有停止。吴仁民望着那些笑脸,他的
心突然感到寂寞。他是这样的一个,在热闹的
群中间他常常会感到寂寞。比如在电影
院,在剧场,厅子里坐满了观客,四周都是笑语和吵闹。这时候他的心就感到剧痛,他会感
到沙漠上似的寂寞。在这热闹的间似乎只有他一个孤寂的
,他的渴望,他的痛苦完全和
那些的不相关联。永远没有
了解他。他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一个孤立的
。
电车到了一个站,他应该下去了。但是他并不动。他不想回家去。他忍受不住家里的
孤寂。这几天来对于他,那个房间差不多变成了囚室或坟墓,在那里只有寂寞和死亡。他不
愿意回到那个地方去。他让电车载着他继续往前面走。
电车到了终点,所有的乘客都下车,他也下来了。他在石子铺的路上慢慢地走着。他不
知道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也不知道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
自然这个城市是很大的。在这里有三百万的居民,但是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三百万都
是陌生的,没有一个
关心他的命运。他也许会死在这里,他也许会叫
他的喉咙,没有
一个来管他,也没有一个
来听他。“轻副、“卤莽”、“
漫”这些评语像石子一般打
在他的上。他的那些朋友现在也向他掷石子了。
“就忘了这个世界吧。这个卑鄙的世界。就索让它毁灭也好。完全毁灭倒也是痛快的
事,比较那零碎的、迟缓的改造痛快得多。”他这样自语着,似乎感到了一阵痛快。可是这
也没有一点用处,并不能够减轻他的痛苦,也不能够改变他的环境。相反的,他倒更觉得自
己脆弱了。他脆弱到只能够诅咒,只能够呻吟。
他在街走了一些时候,又觉得这样走着更无聊。他忽然想起还是回家睡觉好些,便又
上了电车。电车很快地把他载到了目的地。现在他是向着回家的路上走了。
在路上他的脚步依旧下得很慢,他一方面想回家,另一方面又似乎害怕回家。他还不能
够毅然决定要怎样办。他只是挨着时间。但是他终于走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他疲倦地拖着脚步上了楼。
他正要开房门上的锁,才发觉他出去的时候忘记锁门。他推开门进去。
房里有一个站起来迎接他。他惊喜地叫起来:“怎么,志元,你来了?”
“我等了你好久了。我看见你没有锁门,以为你马上就会回来,哪个晓得等了你这许
久。我正想走了。”
“真正巧得很,我今天偏偏忘记了锁门。不然你来了还进不了房。你来得好。你是从y
省来的吗?怎么你事前也不给我一封信?你在路上走了几天?你的行李呢?”吴仁民高兴地
说,他完全忘记了先前的寂寞。
“我最近才决定的,来不及通知你们。我很早就想离开省城,但是总没有机会。我忍耐
了许久,到最近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我便下了决心不顾一切地跑出来了。现在不晓得这里
有什么事给我做……我的行李还在旅馆里,”高志元一面说,一面摇动他的身子,他似乎
连五分钟的耐也没有。他很少能够安静地在一把椅子上坐到一刻钟。他是一个三十岁光景
的,一张方脸,一张阔嘴,唇上几根须髭。说起话来声音不清楚。他这个
连自己的姓也
念得不准确,但是吴仁民却能够听懂他的话。在他们分别了三年以后,他的音调并没有大的
改变。
“好,你来得正好。我现在正感到寂寞,你就住在我这里好了。我们去把行李搬过
来,”吴仁民欣慰地说。
“我很累,今天还是回旅馆去睡吧,横竖要出一天的旅馆钱。剑虹他们呢,他们都好
吗?”
“李剑虹他们还活着,只是陈真死了。你知道吗?”
“不是你写信告诉我的吗?陈真真死得可惜。他那样不顾命地努力工作,我早知道他
的肺病会把他带走的。但是想不到他会被汽车压死。”高志元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叹
息地接连说了两句:“我来得太迟了,太迟了。”
“是的,我们做事从来是太迟的。李剑虹他们总觉得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吴仁民愤激
地说。“只恨我没有方法使他们那班的眼睛大大地睁开。”
“这不能怪剑虹,他们并没有错。如水写信来说,你跟剑虹闹意见,是吗?”高志元
好像抱着超然的态度来说公道话似的。
“那么你就相信?”吴仁民突然问道,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别不知道他这时候心里究
竟在想些什么。他坐在沙发上,从衣袋里摸出了烟盒,取了一根纸烟点燃来抽着。
“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但是你的我是很明白的。你好像是一座火山,从前没有
发,所以表面上似乎很平静。现在要发了。你会
火
到每个
的身上。剑虹是一个上了
年纪的,自然要冷静些。但是在革命运动中冷静的
也是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