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烟灰沾满全身。
灵车上了街。马向东举灵幡，马文跟在车后。走到何荣普家门
，马向东突然停下来，马荣命令吹鼓手对着何家用力吹。
何荣普家房门紧闭，连院门也用绳子绑着，尽管灵车停在门前，鼓乐喧天，何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当地习俗，灵车从家门路过，是很不吉利的事，通过前各家都往门撒
木灰，以示祛邪免灾。灵车通过时，也不吹打哭叫，根本没有停在他
门前的道理。马荣这样做，是想惩罚何荣普。
自从得知王召弟病重，何荣普夫妻处在悲哀和恐惧之中。何荣普在家里发脾气，在队里却是一声不吭，常常一个蹲在道边发愣，稍有一些响动，都会把他惊起。肖艳华更是感到自责和无奈，她流泪，泪水洗不去委屈和耻辱。她感到下腹胀痛，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就要临产了。肖艳华生过几个孩子，大多夭折，面对即将出世的小生命，她并不高兴，而是多了恐慌和忧愁。
王召弟出殡的前一天，一个小生命在何家降生了，肖艳华第一眼看到这个
婴时，她的心一直往下沉。痛苦折磨她的身体，悔恨啮咬她的心灵。她俯视孩子，泪水不停地往下流，她从心里呼叫：“我做了孽，上天都不饶恕，生下这个孽种，难道还要让罪孽在何家扎根吗？”
肖艳华非常明白，这婴是马文播下的种，从面容和脸型上看，几乎成了马文的再版。这一切，何荣普也看出来了，他呆坐在妻子身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孩子。肖艳华心里有愧，把孩子推到丈夫跟前，泣声说：“这是个孽根，你把她送到
坟岗子，在大柳树旁边，挖个坑埋了吧！”
一直沉默的何荣普突然抬
盯住肖艳华，痴呆的目光中流露出极大的愤怒，他拍打自己的前胸，用极其痛苦的声音说：“你不要再提坟岗子，更不要提那棵大柳树，行不行，行不行啊？”
肖艳华惊讶地看着丈夫，何荣普慢慢地低下，声音变得无力：“大柳树下埋着一个不知姓名的淹死鬼，咱家的灾难都是他引起的，坑死我了！别提它，别再提它。”
肖艳华理解丈夫的苦衷，
知丈夫遭欺负是和那个淹死鬼有关，她见丈夫仍然盯着孩子，怯声说：“要不把她送，她好歹也是一条命，给她一条生路吧！”
何荣普把目光转向妻子，还没等他开，外面响起了鼓乐。他从门缝看，灵车停在他家门，院里落着撒进来的纸钱。何荣普气得在屋里转，忍无可忍，他从墙角
起平时砍柴用的斧子。
东屋，英子让何大壮教她认字。
这几天，何荣普不让两个孩子出门儿，以免在节骨眼儿上遭惹是非。两个孩子都听话，老实呆在家里。马文家办丧事，姐弟俩没往心里去，鼓乐队在家门前吹吹打打，他俩也不知咋回事，只当是听热闹。何大壮想出去看，英子阻挡他，父母嘱咐过英子，这几天一定要看住弟弟。
何大壮听到外屋有响动，推开门一看，父亲红了眼，手里握把斧子要出去。何大壮立刻摘下挂在墙上的镰刀，迅疾抢在前面。肖艳华滚下地，挣扎着用身子挡住门，发疯似地喊：“英子，拦住大壮，千万别让他出房门！”又用手抱住丈夫的两条腿，哭着哀求：“要砍你先砍我，千万不能出去，咱们大可以豁出去，大壮有个闪失，我们怎么
待？我们惹不起他们哪！”
何荣普僵直地站在房门里面不动，肖艳华继续哭劝：“是我造的孽，把我砍了吧，我这样的，还活着
啥呀！”
刚刚生过孩子的肖艳华，身子很虚弱，经过一阵折腾，她的体力已经不支，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一会儿就停止了，抱着何荣普的双手渐渐松开，身子仰躺在寒风刺骨的门缝边。
灵车离开何家的门，鼓乐声被呼啸的寒风吞没。何荣普推开房门，在院子里站着，目光直呆地跟着远去的灵车。纸钱在院子里被寒风旋起，玩笑似地在他身边飞舞。何荣普看不到这些，也看不到在地上呻吟的妻子，他什么也看不到。他忘了眼前的一切，更忘了过去的一切。他觉得这个世界格外宽广，他独在其中，他很孤独，又觉得很愉快，他觉得脚下不是土地，而是一片云，软绵绵的，云彩带着他飞，飞到九霄云外，那里空空
，那里没有亲，没有朋友，也没欺负他……
一声婴儿的啼哭打
何荣普的白
梦幻，寒风激得他一阵哆嗦，回到屋子里，看见英子抱着母亲失声痛哭。
何大壮手里握着镰刀，寸步不离地跟着何荣普，愤怒的眼告诉他，只要父亲说话，他就会冲出去拼命。
刚到世上的婴哇哇嚎叫，撕肺腑的哭叫声仿佛悔恨自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无
的上天让她过早地接受间的磨难。
何荣普把英子和大壮推到东屋，他坐到肖艳华身边，一双手放在婴身上。肖艳华心里发慌，问丈夫：“你想啥？”何荣普不吭声，两只手从婴身上缩回来。婴不停地哭叫，声音嘶哑，肖艳华顾不得管她，流着泪对丈夫说：“不管咋样，她也是一条命，你可不能胡来。你真恨她，把她扔到甸子上，有捡了，算她命大，没捡，饿不了几天她就死了，如果遇到狼，死得更快，咱也断了一份念想。”
何荣普仍然不说话，肖艳华更着急：“你到底想咋样？依着你，啥都依着你，你说话呀！”
何荣普靠在墙上，两串泪从他毫无表的眼里流下来，无限悲痛地说：“别让她哭了，喂喂她吧！”
太阳升起，阳光驱赶肆虐的寒风，刘屯用悲痛的心送走了王召弟，而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并没给刘屯的任何带来欣喜。
埋葬完王召弟，吴有金被招到大队，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一旦兰正提起刘辉求婚的事，他该怎样答复。
开始，吴有金觉得刘辉还算可以，因为吴小兰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王淑芬也站到闺一边，吴有金也改变立场。特别是刘辉三番五次地找兰正，让兰正给吴有金施加压力，吴有金更觉得刘辉是个赖皮，从心里鄙视他。吴有金已经想好，如果兰正再提这件事，就说小兰刚刚死了姨，心一半会儿调整不过来，让刘辉别等了。好姑娘有的是，像他那样的好条件，在别的队挑一个吧！
吴有金去了大队，兰正并没提吴小兰的事，而是问他：“你们队为啥完不成粮任务？”吴有金也搞不清为什么，只是说：“今年的粮产没有去年高。”
兰正板起脸：“我说老吴同志，你得想办法提高产量，想办法再上些粮食，这不但是产量的问题，而是光荣的政治任务。”
吴有金态度非常诚恳：“兰书记，不是我不想多，实在是不出来。队里的粮食已经送上去了，还有一部分给了大队，除去留下的牲料，小队一粒粮也拿不出，连种子都没留。”
兰正说：“小队没粮，各家应该有吧？”
听了兰正这句话，吴有金把脸拉长：“遵照上级的指示，小队只给社员分了点儿暂时的粮，个别家多一点儿，那也是捡秋的，没多少。”
“多少也是粮吗，都要收上来！收多收少是实际问题，收不收是态度问题。任务要完成，大队也要储备一些，明年全大队还要吃饭吗。你不能光顾本小队的利益，总是拖大队的后腿。”
吴有金为难地说：“有粮的户也不多，大都是王显富那些仔细家，像刘晓明、王显财那样的户，他们储不了几粒粮食。”
兰正的态度非常坚决：“不管是啥样的户，只要有粮食都得上来，这是支援国家建设，支援全世界的革命事业，支援亚非拉。我们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