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的感。他想哭,但他强压着把泪水咽到心里。
第二天,刘强感到身体轻松一些,于占江用手量了量,他的高烧仍然没退。
傍晚,周云突然出现在工棚里。刘强见周云进来,急忙起身,被周云摁住。周云非常严肃地质问刘强:“你知道你闯了大祸吗?”
刘强愕然,没想到一向尊敬的周书记也会这样对待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发难。
周云见刘强脸色在变,没有让他说话,仍然大声说:“上级派调查你,你就该积极配合,不是你的事,你就把那
揭发出来,是你
的,你就坦白
待,顽固下去,你没有好果子吃!”
刘强想辩解,被周云挥手制止。他对工棚里的民工说:“大家先出去一下,我和这小子单独谈,就不信从他嘴里挖不出有用的东西。”
们走出工棚后,周云蹲下身子,靠在刘强身边说:“我来向你通个信儿,你今晚必须逃走。”
刘强无法抑制眼中的泪水,紧紧抓住周云的手,哭着问:“我为啥要逃?”
周云说:“你也别问为啥,叫你逃,你就逃,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刘强这才明白,周云刚才的态度是做给别看的。从周云的良苦用心中,刘强感到事态严重。他诚恳地说:“大哥,我确确实实不知道是谁撞的麻凡,我也不可能撞他,是我把他救上来,我没错。”
周云绪很急噪,说话也快:“他们手里已经有了你的材料,你小学毕业时就砍过麻凡,有这事吧?麻凡是贫农,你家正走背运,发展到现在,你是寻机报复。什么都讲上岗上线,讲阶级斗争,虽然你在工地上表现很出色,也经不起阶级斗争这把尺子的衡量。麻凡还在昏迷,如果他有个一差二错,后果你都得担着。如果他醒了,记不清当时的事,工作组都是政治工作的高手,能打通麻凡的思想,他咬定是你撞的,你就毁了。还有,工作组又去刘屯外调,再把你砍马向春的事抖落出来,几个事合起来整你,你还有活路吗?外调
员已经出发了,趁他们没回来,你赶快逃。现在各地都闹饥荒,年轻
都当盲流,你跟着他们走,逃得越远越好。”
刘强还是不想逃,他要把自己的忧虑对周云讲出来,周云不等他开,急着说:“没工夫听你的,时间不等
,天一黑,你就逃。什么家里外
的事,一概不用考虑,远点儿走,躲过这个风
。”
刘强说:“我逃了,会连累你。”
周云用两手抓住刘强的胳膊,又赶忙放下,告诉刘强:“做准备吧,别让任何知道。”他从怀里掏出四个白面馒
:“这是招待领导的,我要出四个,留给你路上吃。渴了到乡亲家要
热水,走不动到生产队借个宿,千万别说你是从水库上走的。”
周云离开工棚,于占江立刻进来,他没问周云来啥,只是说:“天不早了,睡吧。”
于占江挨着刘强躺下,两条腿伸直,一动不动。
刘强看到棚子里的都睡下了,他才闭了眼,思索着怎样逃离这个地方。骨节酸痛折磨刘强,他翻个身,旁边于占江也翻过身来,递给他一小包东西,小声说:“这是我随身准备的止痛片,
疼脑热用得着,这些全给你。”
刘强不接,于占江推着装进刘强兜里,翻过身去,仍然睡觉。
全工棚的都睡着了,刘强轻轻起来,他把随身东西打成一个包,慢慢穿上鞋,扔下被褥,悄悄地出了门。走出去不远,忽然感到后面有
,回
一看,是于占江。于占江把一个皮夹克
给刘强,刘强坚持不要,于占江一声不响地把皮夹克给刘强穿上,然后用勉强听得见的声音说:“天气冷,皮夹克御寒,你会用得着。”说完转身往回走。
风不大,没有云,天上的繁星都睁着眼睛。刘强和于占江向相反的方向走,两颗患难的心互相拉扯着,拉扯得泪流满面,拉扯得泣不成声。于占江穿得单薄,在寒夜中打着冷战,他不觉冷,只觉得兄弟般的刘强能得到兄长给予的温暖。皮夹克是于占江最值钱的家当,也伴随他抵御过无数次冰雪严寒,他把它送别,是无私的,这种无私不是虚伪的说教,不是骗
的伎俩,这种无私是感
的升华,是善与善碰撞的光芒。皮夹克给刘强带来温暖,也使得善良变得坚强,这是刘强一生中最贵重的礼物,金钱不能比,权色不能克。他要穿着它走出家乡,他还要穿着它走回来。
走了一程,刘强心里想:“就这样走了,上哪去呀?”他思念家,想到了年迈的,想到了母亲和弟弟,横下心说:“不管怎样,我也得回家看看。”
刘强走出了山谷,走上平原,他喝过路边老家的温开水,吃过村
老大爷的糠菜团子,蹲过荒甸子上的茅
垛,也睡过饲养员的热炕
儿。第三天夜里,刘强踏上家乡的土地。
午夜前,刘强叫开家门,一进屋,就跌在炕上。他面色苍白,喘着粗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全家围在刘强身边,李淑芝把手放在儿子的脑门儿上,说了声:“这样烫。”慌忙下地去烧开水。她从柜子里找出一小块儿姜,熬了姜汤端给刘强。刘强喝下热汤,感觉好一点儿,向家
讲述了逃跑的经过。
摸着发烧的孙子,一时不知所措。李淑芝先是流泪,然后是发呆,最后果断地说:“家里不能呆,你还得逃,天亮之前必须走!”她把家里全找遍,从面袋上扑打下一些白面,
把留做糊窗纸的白面全拿出来,凑在一起。
刘强问:“妈,你这是什么?”
李淑芝说:“给你包饺子,你也有几年没吃到白面饺子了,今天让你吃饱。”
刘强从炕上坐起身,摆着手说:“妈,这不行,这么点儿白面,留着家里急用。”
李淑芝没吭声,把面加水和了,拿出白菜剁碎,自言自语地说:“唉,没有,吃顿素的吧!”
坐在炕桌旁摸着包饺子,小刘喜也不睡觉,老实地坐在
腿上。怪的是,他没啼哭,两只眼盯着刘强,好象怕哥哥走掉。刘志站在地下,一声不吭,看了一会儿,到外屋烧水。
李淑芝给儿子打点行装,把刘强的旧衣服都找出来,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煤油灯忽闪着,李淑芝的手不断被针扎,她把手放进嘴,吸出血,咽下肚。
刘强从怀里掏出两个馒给刘喜:“周云大哥给我四个馒
,路上我吃俩,这两个你和
分着吃。”
一盖帘儿的饺子包好并煮熟,李淑芝端上炕桌让刘强吃,全家围过来。
刘强让家吃,没有一个动筷,连最馋嘴的小刘喜也不动一个。刘强把饺子碗递给他,刘喜用手推回来,擦把鼻涕抹进嘴里。李淑芝下令:“谁也不用让,你把它全吃了,吃完马上走。”
刘强看着妈妈,妈妈的色非常痛苦,眼睛陷,泪水在眼窝里打旋。
刘强说:“我不饿,全家把它吃了吧!”
“不行!你自己吃。我看着你,把饺子都吃掉。”李淑芝替儿子拿过筷子:“吃吧,吃完就走!”
母亲认为,儿子还在生病,多吃一个饺子,就能多一点儿抵抗,多吃一个饺子,儿子就能多跑一程。
母亲紧挨儿子,看着儿子一个一个把饺子吃掉。每个饺子都是她的泪,她的血,寄托着她的希望。母亲的血泪最能净洗儿子的心灵,使儿子屏弃邪恶,更加坚强,逃得更远。
刘强忍住泪,他知道,母亲没有流出泪水,是让泪水融进心田。
母亲催促儿子:“天不早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