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找啊!你找谁我也不怕。我今天郑重警告你,以后再说话要留点儿分寸,你骂我不算什么,因为我是你揍的,你不要骂刘辉,他是刘屯的革命带头人,小心把革命烈火引到你的身上。”
马文闯出家门,由于过度生气,他找不到南北,撞到马向勇房门上,被马向勇拉到刘仁家。马向勇把他扶到炕头儿上,又把吴有金、马荣找来。
马荣听说马向东和刘辉站到一起,先拿自己的父亲开刀,气不打一处来,拽过刚从大队领来的步枪,把子弹压上枪膛,叫喊着去找马向东算账。吴有金、刘仁见马荣红了眼,共同去抢枪。马文也上前阻止,他说:“跟你说点儿屁事儿你就压不住火,你拿枪想干啥?马向东再不是人,他也是你的亲侄儿,你还想打死他怎地?”马荣的枪被吴有金夺下,他气呼呼地说:“刘辉害死我二哥,这个仇报不了,我咽不下这口气。马向东这个不是人揍的东西,你咋的也不能和刘辉同伙啊!妈啦巴,刘辉在村里成立什么革命小组,说不定又有谁遭殃。”
马向勇在刘仁家的地上晃,晃来晃去晃出一阵奸笑,笑得马文身上发冷,吴有金用烟袋敲打炕沿表示抗议。马向勇收住笑,然后吐出一串大道理:“现在搞的运动叫文化大革命,我们也得学点文化,咱们对报纸上的字认不全,可以听听广播。刘军家的大喇叭天天喊,什么逻辑,什么哲学,什么把二合起来当一,我也听不懂,但我领会伟大领袖**的光辉思想,明白啥叫一分为二。一分为二这东西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在城里,那地方人多,什么都复杂,应用咱刘屯就简单。比如说刘辉,我们把他分成两半儿看,要看到他是我们的仇人,又要看到他是革命的带头人。他害了我二叔,也斗争了何荣普、刘吴氏和李淑芝一些人,做了我们要做的事。对马向东这件事,也要分开看,要看到他和仇人穿一条裤子,又要看到他站到革命运动的前列,掌握了阶级斗争的主动权。”
马荣憋不住火,粗声吼:“你小子少用那些文化词唬我们,妈啦巴,你就说马向东和刘辉是同伙对不对?要是不对,我们用什么手段对待他?”
马向勇沉下脸,果断地说:“马向东做得对!”
他的话让全屋人都惊得哑口无言,共同用怒目看着他,仿佛觉得这个瘸子背叛了家族。
刘仁把马向勇拉到炕沿上,小声说:“有话慢慢讲,把道理说清。”
马向勇说:“刘辉奉胡永泉的指派来搞运动,代表公社的革命组织,成立了文化革命工作组,我们的人不去参加,他就要拉别人参加。说句到家的话,王显富那家人我们不用怕,也不用怕刘强,最可怕的是刘占山。他弟弟刚转业,在部队加入了组织,还当过班长,公社一定看重他,如果刘辉把他拉进去,这次运动挨整的就要轮到我们。”
马荣不服气,他说:“什么样的运动也整不到我们,我们成份好,五代受穷,刘占伍虽然恨我们,他也白恨!”
马向勇说:“老叔不能这样说,这年头说句错话都有可能掉脑袋,想整你还找不到理由?”
马荣从吴有金手里要过枪,拍着枪筒说:“妈啦巴,我这有枪,惹急了我崩了他!”马向勇白了马荣一眼,吴有金不停地磕烟袋锅,刘仁打破尴尬,他话音不高,却很有份量:“我说话、你马荣老叔也许不爱听。大队发给你枪,是让你保卫无产阶级政权,你不要拿着它吓唬人,万一走了火,那可要招乱子。现在的事情你也看得清楚,把人抓上台批斗,斗死白斗死,被定罪的人反抗你,你可以打死他,有无产阶级政权给你撑腰,你可以随便干。如果你用枪瞎比划,私自打死人,你照样抵命!”
马荣故意表示不服气:“妈啦巴,大队发枪就是崩人的,还他妈有这么多说项,要这破东西有啥用?还不如烧火棍。”
马向勇慢慢地晃着身子,他说:“只有我们的人加入刘辉的革命组织,用阶级斗争的武器打击别人,把刘占山、刘强这样的人都整垮了,我们才能避免挨整,才能在村里立于不败之地。”
马向勇的一席话,说得简单明了,虽然马文等人的心里堵得慌,也得认同马向勇说得对。不仅马向东没有从刘辉的阵营中脱离出来,还把吴殿发拉了进去。马向东去拉马向前,却碰了硬钉子,马向前痛斥他:“刘辉是我的仇人,我永世不能忘,你和他站到一起,以后就别管我叫哥哥,嘿、嘿也好,哪天我掐死刘辉,别说连你也带上!”
马向东背后骂马向前:“大傻子,还想掐死刘辉?小心自己被人家掐死。”他骂着马向前,又积极地帮刘辉去发展别人
段名辉派红卫兵在刘屯破四旧,立四新,刘辉积极配合,搜查李淑芝家时,刘辉和马向东都在场。
红卫兵让李淑芝打开下屋,刘喜笑嘻嘻地站到门锁前,一条青蛇从他后背爬上肩膀,昂着头,向女红卫兵吐出红色的舌蕈,吓得两个姑娘手脚哆嗦,进退不得,用尖叫声呼叫同伴。
爬到刘喜肩上的青蛇是无毒蛇,这种蛇性情温和,很少袭击人,刘喜从草地里捉来它,是想吓唬马金玲。
从那次马金玲的作文上了黑板报,刘喜就觉得不平衡,他想偷着擦掉,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只好笑嘻嘻地站在一边看作文的内容。这一看,刘喜更生气,原来马金玲写得是她的父亲,她把马向勇描述得像慈父一样可敬,并且还有慈母般的善良。刘喜在心里骂:“小坏蛋,把坏人写得这样好,你就是坏人。你爹是老狗,你是小狗崽子,你等着!”
刘喜捉来青蛇后,还没来得及放进马金玲的书桌,就遇上红卫兵搜查他家。刘喜知道下屋藏着于老师,也知道于老师是好人,幼小的心里便产生保护好人的想法,他把青蛇拿出来,吓唬女红卫兵。
刘辉听到女红卫兵的尖叫,立刻跑上前,看到是青蛇作怪,他的心放了下来。但两名女红卫兵惧怕蛇,腿哆嗦得挪不开脚步。刘辉拉走一名女红卫兵,又返身抱另一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刘辉两手捂紧女红卫兵的胸部。当他把姑娘放到另一名女红卫兵跟前时,红着脸的姑娘流下委屈的眼泪,等到刘辉返回下屋门前,她才怯生生地说了句:“流氓!”
刘辉吆喝刘喜把蛇拿走,并强迫李淑芝把下屋门打开。青蛇绕在刘喜的手臂上,刘喜用另只手抓住他的脖子,蛇头对着刘辉张大嘴,刘喜冲着刘辉怪笑。虽然刘辉知道青蛇很少伤人,也吓得不敢靠前,他喝斥李淑芝:“还愣着干啥?快把你这个笑嘻嘻的儿子弄走!”
李淑芝一双深陷的老眼显得苍茫,色惊恐地向四周张望,她没动身,能做到的只是往后拖延。
刘辉又急又怒:“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你这老婆子别装聋卖傻,快把你的小崽子弄走,如果再磨蹭,我让马向东把你抓起来游街!”
马向东听说抓李淑芝,立刻蹿到刘辉跟前,大声说:“抓不抓?你说抓,我马上把她绑起来。”
刘辉看一眼马向东,又把目光落到刘喜身上,他时时防范刘喜,怕这个怪笑的孩子会把青蛇扔到他的头上。
马向东从羊羔子手里接过绳子,又叫来两名红卫兵,摆出抓人的架式,只等刘辉下令。
还没等刘辉的“抓”字喊出口,刘强回到家,他把刘喜从门锁前拽开,用高大的身体挡住门,质问刘辉:“这是装杂货和柴草的下屋,你搜它干什么?”
刘辉从骨子里畏惧这个本家弟弟,支吾了半天儿,他才说:“我知道下屋尽是破烂,可红卫兵想搜,我们只好配合。你不用说别的,快把下屋打开,让他们看看就完事儿,你要不敢打开,就说明里面有鬼,我们无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