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满上台前,吕希元从台下轰上一群人,他们是五类分子,三反分子,还有一些重大嫌疑分子。把这些失去自由的“分子”弄上台,是为了显示革命者的威风,把批斗会开得有声有色。
在开拓区,吕希元揪出的各类“分子”众多,台上容不下。这次陪绑,只选各类“分子”的典型,罪行较轻的刘宏达没排上号,安排到井下促生产。刘喜前来看热闹,没看到父亲遭毒打,他的心灵少一次伤害。
总支书记自己走上台,主动站在被绑人员的旁边。
借这次批斗会,吕希元想让郑老本这个逍遥派也尝尝钢丝鞭的滋味儿,也曾暗示手下人把他绑起来,但没人敢下手。好在郑书记能认清形势,不用强迫,自己上台接受红卫兵造反派给他的“洗礼。”
粟满被造反派从后台提上来。他五花大绑,头上有伤痕,这个昔日平和的矿领导经过历次批斗后却变得威风凛凛,虽然绳索绕身,却站得挺直。和粟满一起押上台的还有牛思草和矿党委程书记,程书记的待遇不算低,绑他的绳子明显松,手可以活动。清联的革命群众送上一把椅子,让他享受坐着挨批的特殊待遇。
粟满虎视吕希元,让吕希元不寒而栗。而这位春风得意的革命造反派领袖也不是等闲之辈,情绪稍作调整后,变得镇定自如。粟满盯住他,他也盯着粟满,两个人的心灵在较劲。
粟满:“没良心的小人,是我把你拉上支部书记的宝座,我要不帮你,你还在井下搬石头。你这个中山狼,也不会猖狂太久,等我翻过身,还把你打发到井下。”
吕希元:“我把老婆让给你睡,你还真他妈不留情,你的组织原则哪去了?你当了矿长,还让我在开拓区当个副职,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没良心的东西,还他妈挺强硬,竟敢用眼睛瞪着我,我今天就打下你的嚣张气焰!”
吕希元递个眼,跳上台的齐运生抡起钢丝鞭,劈头盖脸地向粟满打下去,钢丝鞭落到粟满的后背上,他一个趔趄,咬咬牙,又站直身。齐运生还想打,被粟满身边的“郑老本”抓住手腕,并用力把齐运生推到吕希元身边。
“郑老本”的壮举让吕希元不知所措,他把眼睛转向“郑老本”,看到“郑老本”的目光比粟满还要坚韧。“郑老本”和粟满都穿着昔日的旧军装,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不像挨批斗的受难者,却像威武不屈的将军。
吕希元想让清联的干将连同“郑老本”一起打,又怕指挥不灵。他还有顾虑,深知“郑老本”被打倒也会很快站起来,现在让他挨皮鞭,就等于摸老虎屁股,保不定被虎咬,到那时别说往上爬,恐怕连副书记的官职都保不住。
歪门邪道和阴险罪恶是一些为官者向上爬的阶梯,不管他们爬得高与低,都经不住正义和善良的考量。尽管吕希元张牙舞爪,在他的两位阶下囚面前也露出空虚,他恨“郑老本”,却向他投出假笑。
吕希元把齐运生赶下台,用高调维持会场:“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斗私批修,要文斗不要武斗,要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批斗矿中校长牛思草。
牛思草个头稍矮,身体稍瘦,皮肤稍皱,腿稍瘸,眼里闪出锐利的目光。他的主要罪行是要求教师重点培养有前途的学生,走自专道路,红卫兵的结论是“单槽喂养”。牛思草罪行明显,最早被批斗,已经被折腾得身心交瘁,走路歪斜,像一部散了架子的机械,任造反派随意敲打。
和牛思草一起被批斗的还有他的老婆于慧贤。于慧贤不是走资派,也不是五类分子,她是矿医院一名普普通通的妇产科医生。被批斗的原因,是故意隐瞒她家在旧社会剥削穷人的罪恶历史,并包庇已经离散的亲人。
于慧贤和于慧莲走散后,碾转到清河市北部山镇,在镇上给一户乡村医生打杂,结识到乡村教师牛思草,两人经过短促的相恋后结婚,共同走进清河煤矿,过上安稳美满的生活。于慧贤只把身世告诉丈夫一个人,其他人不知道她有那么复杂的家庭历史。但是,任何事情也逃不脱红卫兵的火眼金睛,于慧贤的家庭背景在文革中浮出水面。这位专心迎接新生命的接生婆,终于暴露出剥削阶级的凶残本性,她又本性难改,不愿交待剥削成员的下落。
事实上,不是于慧贤不交待,而是她确实不知道妹妹和哥哥流落何方,连表妹孟慧英的消息也没有。
于慧贤在年轻时常做噩梦,梦见于慧莲在冰一样的世界里喊冷,她更加挂念妹妹,用心灵呼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