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为啥哭?他看见刘强了,两个人互相看着,眼睛都直了。刘强那小子不死心,还勾着我小兰姐。”
“拍!”吴有金把烟袋摔到炕沿上,他想往外走,被马向勇拉回来。马向勇说:“吴大叔别生气,有话慢慢说,向东还年轻,说话着头不着尾,咱们研究贴大字报的事,他偏偏整出个刘强。”马向勇脸上浮出冷笑,他扭过头控制住,又一脸阴毒地对吴有金说:“刘强更不是好东西,说不定他是背后的主谋!”
吴有金坐在炕沿边,看着刘仁的烟笸箩发愣。
马向东又说话:“刘强不但是主谋,也是反对我姨父的急先锋,说不定大字报就是他写的。依我看,咱也给他贴大字报,揭发他欺压咱贫下中农的罪行,把他搂着小兰姐钻草垛的事掫出来。”
马文坐在吴有金身边,看到吴有金的脸色变得铁青,急忙喝斥马向东:“说出的话还不如放屁,瞅把你姨父气的,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向勇看见何大壮贴大字报,咱们就说何大壮,谁也不许提刘强那个王八蛋!”
马荣附和马文:“原以为趁运动整一整那些王八犊子,没想到他们都阳棒了。妈啦巴,我这个民兵排长也不吃香,还赶不上造反兵团,要不我弄挺机关枪,把反对我们的人都他妈突突掉!”
刘仁帮吴有金装上蛤蟆烟,又从灶坑里拽出着火的柴棍儿点着。吴有金抽了两口,心情稍稍平静,他说:“从现在起,我不当这个破队长了,得罪人的差事,谁爱干谁干,写大字报的人反对我,那就让他当吧!”
屋里静下来,浓烟更盛,呛得刘仁不停地咳嗽。
马向勇停止摇晃,站到马向东旁边说了话:“我打个比方,黄岭的大老国阳棒不?一跺脚咱刘屯的地都跟着颤。土改咋地了?比谁都蔫。权势没了,他也就老实。刘晓明怎么样?还不怎摆弄怎是!刘屯的小队长虽然官儿不大,吴大叔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丢掉。我说话先撂着,如果吴大叔不当队长,你的大字报会更多,还会有人明目张胆地站出来和你对抗。”
“反了他们了!”马荣站起来大声吼:“就凭何大壮、刘志那几只蚂蚱,再蹦跶就折断他们的腿!妈啦巴,把他们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马荣怕刺激吴有金,没敢提刘强。
马向勇靠到马荣身边,晃着上身说:“老叔你别急,听我摆清理儿。现在喊得最多的口号是什么?叫坚决捍卫无产阶级革命政权。还有这样的提法,叫红旗一倒,人头落地,可见失去权利的严重性。”
刘仁小声说:“那是当官儿的得罪人太多了,怕报复。”
马向勇往刘仁身边晃,晃出怪的理论:“哪个当官儿的不得罪人?不得罪人就得不到实惠。胡永泉少得罪人了?兰正少得罪人了?我看数吴大叔得罪的人最少。”
听了马向勇的话,吴有金深有感触,他把烧完的烟灰磕在炕沿下,非常伤感地说:“兰正一辈子没受苦,革命也做了,家里也没差,还养了个好儿子,在城里当工程师,给兰正增了不少光。我家这孩子,数小兰看着有出息,落到这步田地,叫人看了心酸。下面俩小子,一个不如一个,咱比不了人家。”
马文说:“说兰正革命,我不相信。他当书记时咱不敢说,如今他下台了,屁也不是,咱不用怕他。他在解放前就不是无产阶级,又好吃、又好喝,那点儿屁事儿,纯牌儿的后松!别看他每次运动都很积极,依我看他每次都是耍滑头,只有修水库时他真正积极,可那水库是个屁?还不如咱房东的大泡子。真正搞阶级斗争他就往后缩,别的咱不说,给刘占山那些人落成份他就使了劲儿。还有对待刘强,他是表面往下压,暗地里往上捧。”
因为提到刘强,马文看一眼吴有金,吴有金抽着蛤蟆烟,表情淹没在烟雾里。
刘仁说:“兰书记有文化,吴大叔是大老粗,比不了他。虽然时下宣传,文化知识是资产阶级的产物,还排挤和打击知识分子。但搞运动的人都有知识,为啥这样做,咱也说不清,最起码有文化的人比大老粗道道多。兰正干了这么多年,搞得轰轰烈烈,那是本事。说句公道话,他确实为全大队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也让咱老百姓得到一些实惠。让他得罪人,他才不干那种傻事,不管他是在台上还是在台下,没有一个人往死里恨他。”刘仁感觉到自己的话走了板儿,赶紧往回拉:“其实恨吴大叔的人也不多,有些矛盾,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对刘仁的话,马向勇很不满,不客气地问:“给吴大叔贴大字报,说吴大叔当胡子头儿,那也是鸡毛蒜皮小事吗?”
刘仁不再言语,蹲到灶坑前摆弄柴灰。
马向勇说:“如果吴大叔坐到兰正的位置,他也会耍滑头,但一个小队长做不到。我是这样认为,既然得罪人了,就不能再退缩,你退缩也没用,大字报都贴出来了,说明躲避斗争是不可能的。这屋里的人,都栓在一条绳上,只有齐心合力,把恨我们的人打趴下,我们才能站稳脚跟。”
马荣大声说:“向勇说得对,决不能让恨我们的人得好,妈啦巴,吴队长你说句话,我立刻去抓何大壮。”
马文瞪一眼马荣,对他说:“少插嘴,让向勇把话说完。”
马荣好象泄了气,小声说:“要不让向东去抓何大壮?他是造反团团长,妈啦巴,抓个人比抓鸡还省事。”
马向勇拍拍马荣的肩膀,问马向东:“何大壮贴了周云的大字报,你们抓吗?”
马向东被问住,吭哧半天儿才说话:“政策和策略是我们革命组织的生命,对于何大壮给周云贴大字报的问题,我们必须坚持组织原则,在没有定性之前,我不能下抓人的命令。”
屋里人互相看看,除马文之外,脸上都露出不易察觉的嘲笑。
马向勇说:“我也是造反团成员,倒底咋回事,我心里清楚。向东你别不爱听,别看造反兵团搞得挺红火,实际上是掌权人的一条枪。不论哪个红卫兵造反组织,都受掌权人的操纵,胡永泉不露声色,他掌握全公社造反兵团的命运。”
马向东承认马向勇的话,很自信地说:“公社书记说是靠边站,其实是靠在胡永泉这一边。目前看,胡永泉的势力最大,胡永泉又看中刘辉,我们造反兵团的前途差不了。”
“刘辉算个屁!”马文发怒,声调也高:“你这个造反团长也就是混工分儿,能干就干,不干就拉倒,以后少提那个王八犊子。”
马向勇说:“刘辉虽然红火,那是暂时的,也是表面,他在公社的地位,赶不上刘占伍。别看他俩在一起共事,互相间都有敌意,说不定哪天被刘占伍鼓捣下来。”
“那更好!”马荣拍着炕沿:“我就盼着那一天,那小子栽到我的手下,妈啦巴,一天也不让他得好。”
马向勇增大晃动幅度,声音也提高:“目前看,对我们危害最大的不是刘辉,而是刘占伍。”
屋内变得寂静,静得非常压抑,充满烟雾气的空间,仿佛又压下一片阴云。
吴有金又点上一袋烟,深深地吸一口,感触地说:“当初稀里糊涂地跟着刘辉一些人瞎闹轰,给那么多人家升了成份,还领头去斗争。拿人心比自心,说刘占伍不恨我们,那是不可能的。”
“妈啦巴,干革命就不怕别人恨!”马荣背向吴有金,气呼呼地说:“这吴队长也不知咋地了,净说泄气话,我看都是让小兰搅的。”马荣回头瞥一眼,他又说:“我说话就是难听,丫头那么大了,还留她干什么?妈啦巴,有个主就把她打发出去!”
吴有金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