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打扫得很快,也很
净。
没到一个时辰,辽河东畔便一直很压抑。
太平
子过久了,再次来到战场上,李素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怯懦,丝毫不复当年西州城
豁命守城时的从容和决绝了。
身后脚步声传来,一身盔甲披挂的李绩捧着自己的
盔,来到李素的身后。
李素没来得及朝他行礼,李绩忽然一脚踹来,踹在他的大腿上,李素身形不由自主一个踉跄,身后方老五和郑小楼等部曲眼睁睁看着,然后面面相觑,彼此
换了一个无奈的目光。
这事儿没法管,
家长辈教训晚辈,打残废了都是活该。
踹过之后,李绩面若寒霜喝道:“显你能耐了是吧?敢当着将士的面顶撞陛下,你昏了
了?刚才若不是老夫拦住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该在哪里?”
李素此时正一肚子火气,闻言冷笑道:“我哪来的能耐,有能耐的是陛下,看看这一战打的,孙武再世也比不过他。”
李绩立即紧张地四下张望,见无
注意这边后,这才放下心,接着气得抬起脚便准备再踹他,李素身形一闪,躲过去了。
他可没有逆来顺受的好脾气,当年他老爹抄着降魔法器满院子追杀时,他也照跑不误。
李绩一脚落空,愣了片刻,随即失笑:“难怪听你爹说,你从小就是个混账
子,老夫今
总算见识了。”
李素沉默不语。
李绩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忽然变得和煦起来,朝不远处的一片小丘陵上指了指,道:“陪老夫走走。”
二
缓步走向丘陵,方老五等部曲赶紧跟上,抢在李绩和李素二
的前方警惕地张望,开路。大战刚刚结束,这里并不太平,很难说附近有没有敌军的溃散士卒游走埋伏。
舅甥二
沉默着走了半天,来到一处无
的背风角落里,李绩示意坐下,然后捋着长须笑道:“刚才这一战是不是很多地方没看明白?”
李素此时心中确实有很多疑惑,现在也懒得生气了,闻言点了点
,道:“是的,我曾经也是领兵打过仗的
,但刚才那一战,说实话,我没看懂。”
李绩嗤笑:“你当年那叫什么领兵打仗?无非站在城
上一通
打,谁冒
就杀过去,能跟这种两军阵前
锋相比吗?”
“好吧,就算我没有任何领兵的经验,但我还是知道,今
这场战不是这么打的!”
李绩笑了:“嗯,可算是找到指点江山的机会了,那你说说,今
这一战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李素道:“我知道两军
战免不了要死
的,也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作为主帅必须硬起心肠,无论己方伤亡有多大,都必须冷静面对,才能最大限度地增加胜算。道理我都懂,唯一不明白的是,明明渡河时可以用震天雷炸开一条血路,为我军渡河争取时间和空间,为何陛下弃之不用?他在想什么?震天雷这东西并不值钱,值得用这么多条
命去拼吗?”
李绩笑道:“早知道你会这么问,也早知道你会说一堆大逆不道的话,所以老夫先把你带到这个无
的地方,由你先泻了火再论道理。”
李素这时也冷静下来了,道:“舅父大
,我已发泄完了,现在我很冷静,请舅父大
为外甥解惑。”
李绩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点
,道:“看来确实是冷静了,好,老夫跟你论道理。——首先,震天雷是个好东西,而且是个足够震慑敌
的好东西,当年老夫征战沙场,历经无数大战,血战,死战,当年我若有这个东西,很多几近绝境的血战或许便不会打得那么辛苦了……”

地注视着他,李绩缓缓道:“震天雷是你造出来的,你不要小看它,它对我们很重要,虽然不足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但它能够起到许多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早在当初大军开拔之前,陛下便将我们这些将领召集起来,严厉地告诉我们,震天雷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用之,一定要在战事进
关键且胶着的时候再拿出来,一旦用上它了,就必须达到一鸣惊
,一战定乾坤的效果,所以,平常的小战事别指望用它,它是我们最后的利器。”
李素愕然看着李绩,一脸呆滞。
万没想到,李世民居然打着这个主意……
直白的说,它仍是用将士的
命换取战争的胜利,只是李世民将震天雷提高到了战略的高度,把它当成了一件类似于战略核武器的存在。
当李绩解释过后,李素沉默了。
说不清此刻心中是什么感受,先不论李世民在整个战略部署上的成败,单只论这次渡河之战,李素现在也说不清李世民的决定是对是错了。
看着李素沉默的脸庞,李绩叹了
气,道:“子正,你是老夫的亲外甥,是自家
,老夫不得不说,你啊,心思太重了。你经历过战争,知道它是怎么回事,打仗哪有不死
的,你这般悲悯的心肠可不是什么好事,若为将帅,必将麾下将士们带进鬼门关,为将者之大忌就是不能心存慈悲之念,平
可与将士同吃同睡,甘苦与共,一旦两军开战,就必须完全变了个样子,对敌
也好,对自己的将士也好,都不能存有悲悯的念
,一旦起了念
,很容易影响你对战局的判断,变成冲动昏聩的莽夫,成千上万的将士跟着你可就倒了霉,一将无能,害死三军。战场上唯一能够心怀悲悯的
,只有救治伤兵的医官。”
李素躬身朝李绩行了一礼,道:“舅父大
,外甥谨记教诲。”
李绩目露欣慰之色,道:“你是一块美玉,无须雕琢,浑然天成,微有瑕疵而已,再长些年岁,那些瑕疵自可磨灭,老夫能教你的东西不多,有些地方你比老夫更懂,只是老夫作为你的长辈,比你多活了些年
,这些年
里,有些吃过的亏,受过的教训,老夫倒是可以告诉你,你若记住了,将来遇到同样的事,或者可以绕开它们,不必一
栽进同样的坑里,这是老夫唯一能教你的东西。”
李素脸上浮起感,李绩忽然笑了:“莫多想,老夫只是忽有所感罢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和老夫是一朝君臣,如今看来,晋王殿下被立为太子的机会很大,恐怕将来定能即位大统,你与晋王

厚,你们是新一朝的君臣,往后前程远大,老夫与晋王殿下终归隔了一层,故而老夫对你有所请托。”
李素是聪明
,往往能够举一反三,听李绩如是说,李素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道:“王师自从离开长安到如今,舅父大
是否听陛下说过什么?”
李绩赞赏地看着他,笑道:“果然是心窍玲珑的
物……不错,上次从蓟州拔营北进,一
路上扎营之时,陛下心绪烦闷,留下老夫在帅帐中闲聊,嗯……老夫上次喝剩下的那几斤烈酒也贡献出来了,和陛下二
对酌到大半夜……”
李素当即恶寒,脸色有些发白。
还自家舅舅呢,转眼就把亲外甥卖了,知不知道军中私自藏酒是什么罪?不怕白发
送黑发
吗?
似是看出李素的不爽,李绩指着他笑骂道:“放心,不牵累你,陛下对你可宠得很,虽说军法无
,但那是针对别
,陛下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难为你的,他还指望你为他建功呢。”
李素这才放心,扔给李绩一记娇嗔的眼,——吓死本宝宝了。
李绩顿了顿,接着道:“那晚陛下和老夫喝了不少,喝到六七分醉意时,陛下说了些心里话……”
李素眼睛眨了眨,腰杆不知不觉挺直了,他知道,李世民难得说一回心里话,这些话必然很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