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念本身——即便徐城与那风雪剑真将自己当成了“纯元帝君”,可每当想到自己做事时可能会被另一个存在暗中观察、被知晓自己可以藏身此界,便觉得如芒在背,除掉两者的确是最保险的法子——而是因为这想法竟如此自然地跳了出来。
他已慢慢意识到,当自己身处此界时,所做的许多决定似乎都称得上世眼中的“杀伐果断”了。譬如利用朱厚、用
差试着封位、以
灵来炼
兵、乃至如今的欲除之而后快。
自己眼下是北辰,细细追究起来,是因为先有北辰的气运附在自己身上。此界中的北辰一死,他留下的那些气运便在自己身上扎根——李伯辰一时间觉得有些茫然,究竟是自己利用这气运成为北辰,还是这气运在利用自己、将自己改造成从前的北辰?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离不开此界、离不开这身份了。“自己还是不是自己”这种问题……留待以后解决吧。
他便收束念,依照《
符帝皇经》中的法门,开始将面前的
灵炼化、将灵力转于余下的
兵身上。
去了徐城,兵还剩下十九个。这些
兵原是裴松所领的威骑,生前都有一阶灵悟境的修为。北辰一脉的灵悟境所掌握的术法是“
军”,六渎一脉灵悟境可以修的术法则是“罡风”。【注1】
要都是灵悟境的生厮杀搏斗,
军术远比罡风术好用。
军术可以在关键时刻搏命,罡风术却仅能在兵器上迫出薄薄的一层气芒,伤不了
,仅可在兵器相
的时候惑
心而已。要遇上祭起了
军术的北辰修士,这术法也就全无用处了。
可如今成了兵,罡风术却又比
军术好用了——依《
符帝皇经》中所载,
兵作战大抵两种方式。一种是伤害生灵的心智,另一种是附于
身,使其短暂地成为傀儡。
要是用兵来对付妖兽,附身是不可能了,但仍可伤其心智,如此,
兵使了罡风术便使伤害心智的本领更强了几分。妖兽虽然皮糙
厚,但识可没有什么坚甲、皮毛保护。
李伯辰如今已是龙虎,用起这符经时可比从前轻车熟路了许多。将一个
兵炼化至龙虎境所需的
灵得有上千个,他便从中选了九个,将这九
炼至此境界。这下子百十二所引来的万余
灵便只剩千余,他就又用这千余将另十个炼至养气境。
兵生前若是修行
,死后便使生前那一脉的术法。眼下这十九个都能使他们原本就懂得的“罡风术”,但也可再掌握些更高
的了。李伯辰自己不懂六渎一脉术法,手里的叶成畴却是懂的。【注2】
他便将叶成畴唤了出来,先教这十九养气境所使的术法“三灾劫风”,又教了另九
龙虎境所使的“金光法”。
等他将这些做完,算一算生界该已过去了一两个时辰。他虽然是在秘境之中遁此界,但昨夜忽逢大变,也不知自己不在的时候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因而再调息一番权作补了觉,便遁了出去。
他此前是选了个僻静处的——担心进秘境中的
因为无事可做而更生慌
,就几乎给每个
都派了些活。短短一两个时辰,已搭起了一些窝棚。他就在临时堆起来的柴垛之后
定,那里的荒
将近一
高,他盘坐其中也不会被瞧见。
此时刚瞧见秘境顶上湛蓝的天空,便听着不远处有在问:“看见君侯了么?”
听声音是方耋,气有些急,还有点儿不安。李伯辰心中一紧,这是又出什么事了么?便起身道:“方耋,我在这儿。”
方耋大步跑过来:“君侯,隋无咎来了!”
李伯辰一愣:“他带杀过来了?”
“不是,他自己来的。”方耋刚才似乎跑得急,便停下来喘了几气,“应慨也回来了,带了秦将军和陶小姐,隋无咎跟着他们来的。”
李伯辰没料到应慨回来得这样快,他能在妖兽之中来去自如的么?便道:“隋无咎说了什么没有?”
方耋哼了一声:“他还当他是从前的彻北公呢,一句话都没说。应慨说他是来和你共商大是——君侯,你们要做什么?他那个可不可信!”
李伯辰道:“我知道。走吧,去见他。”
但他心里的看法却与方耋不同。在别的时候隋无咎的确不可信,但眼下、要是去对付妖兽,却未必依然如此。隋无咎带着残军从无量城穿过四横山到了这里,途中必然危险重重。魔国之中的妖兽或许与不同,但其统治阶级是罗刹和须弥
,这二者一样会生老病死,也有
的
感。要隋无咎是个小
……他又是隋国王族,倘若投了妖兽,魔国必然以此大肆宣传,也会给他许多好处。
但如今他被围在寨子里拒守也未想过投降二字,仅凭这一点,李伯辰虽然对他仍有怨意,却还是有些佩服他的骨气的。
往秘境处设了由木栅栏简单围起来的军营,但其中只是空地,没有桌椅,来的四
就在河边站着,几步之外一个
值的十将带了三个
,似是在守着。
隋无咎背手站着,离另外三稍有些远,模样很是高傲,瞧见了李伯辰走来也只板脸盯着他,不苟言笑。倒是应慨对他苦笑,高声道:“李兄勿怪,我没办法的——我自己倒是来去自如,但是带了他们两个却被妖兽围了。要不是遇着彻北公也往这边来,闹不好我们三个全
代了。”
李伯辰只点了点。隋无咎要杀自己,没杀成;想叫自己杀应慨,也没杀成,可如今却孤身一
来到此处,想来对他自己的本事极为自信,以他
玄境的修为,真想找到秘境
强闯也不难吧,此时倒不必计较应慨带他进来的事了。
他便走到四跟前。隋无咎既然不想说话,他就不理他,先对秦乐道:“秦将军,你们那边的
都没了么?”
秦乐身上只剩一领糊满血迹的胸甲,叹了气:“该是都没了。”
李伯辰也叹了一声,又看陶纯熙。她脸上还有泪痕,衣裳上全是泥印,该是被吓得狠了,看着有些失魂落魄,像受了惊的小鹿。他轻声道:“陶小姐,哪里伤着了吗?”
陶纯熙隔了一会儿才怔怔地摇:“没有……李大哥,我还能回得去临西吗?”
李伯辰愣了愣——她此前说想留下的。是的确被吓坏了吧……她到底是从小生在优渥的环境中的,虽说之前从璋城逃了,但也是与
之间的事。如今遇着了妖兽,妖兽可是不讲什么道理的,和那些东西比,就是寻常的盗匪也变得可
多了。和这里相比,从前讨厌的临西的确又成了好地方——至少有
兵良将,暂且用不着面对妖兽。
唉,这样也好。李伯辰原本想叫秦乐把用他的血化成的那颗珠子带给李生仪,如今看到陶纯熙的样子却改了主意。
他想了想,转身对隋无咎道:“隋公,我先和陶小姐代些事,你我的事
,稍后再谈。”
隋无咎微微点了点,看不出喜怒。李伯辰便对陶纯熙道:“跟我来。”
他说了这话便转身往营边的山崖下走,陶纯熙愣了愣,还是跟了上来。李伯辰走到山崖边一块大石后停下,这大石旁还有几颗矮树,把远处的视线都挡住了。
他便道:“纯熙,你想回临西?”
陶纯熙了一会儿愣,才道:“……嗯。”
又道:“李大哥,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李伯辰在心里叹了气,要是小蛮的话,该是不会说出这句话的——她了解自己,知道即便有办法,自己也不可能一走了之。
他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