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重获一世变成了太子妃贺长安。但是又担心说出来太过骇人听闻,便还是改了说辞:“你的那个堂妹,兴许我是认识她的。她曾经在太子东宫做过奉茶女官,只是后来染了病,不幸已经去世了。”
就让叶氏以为叶槿已经死了吧,或许这样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但是自从那之后,贺长安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上一世的事情,常常在梦中不知道被谁吓醒,可是梦醒的时候却又总是记不清楚那个人的样子。6城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便觉得或许是徽州的事情太过于沉重了,赶紧带着一家人继续前行,定要找到一个最适合人疏散心结的地方。
现在他们落脚的姑苏城,是这一路行来贺长安最喜欢的城市。这个城市四季都有花香,可他们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荷花的季节,荣泰不由得有些失望,恨不能在这里住上一年再走。6城便拉着勾承诺荣泰,回去之后必然在东宫帮她开辟一处荷花池,让她每个夏天都能欣赏到绿荷红菡萏。
贺长安当时便笑着嗔他:“也就是你这么惯着田田,帝都偏北,那里那么冷,养荷花哪有那么容易呢?”
6城难得极为认真地和贺长安辩驳:“田田是咱们的女儿,不要说是江南的荷花了,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也得帮她摘下来。”
谁知第二天一早,荣泰就在自己房间门口看到了一朵木雕的荷花。上面漆了颜色,甚至连荷叶和荷花上的水珠都雕了出来,让这朵荷花看起来越发的精巧可人。荣泰四处问了很久,也没有问出来是谁送过来的,但是对于荷花的喜爱让她已经对这朵木雕荷花爱不释手了。
6城看着欢天喜地的荣泰,心里无限感慨,等着贺长安整理妆容准备去天平山的时候,自然少不了要向贺长安发牢骚:“昨夜你梦魇,我起来给你倒水,正好看到姚致远那小子把这样一朵木雕荷花放到田田门口,不过不管田田如何问,他倒是好,拒不认账。这个小子的嘴巴倒是真的严实。”
贺长安突然想到一茬,偷笑着搡了一下6城的肩膀:“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咱们两个还没成亲。你从潭州溜回来,还偷偷跑去了我家,夜探香闺来着?我怎么觉得,姚家这小子,好像对咱们田田……”
6城瞪大了眼睛看着贺长安:“我当时有他这么傻吗?不过他要是对田田有意思,还得过我这一关。咱们的女儿,我可不想轻易便宜了那些混小子。”
贺长安看着女儿还不到四岁已经开始忧心忡忡地老岳父,连日来的忧愁也减轻了不少。嘴角露出一个轻笑:“都说天平山的枫叶红如火,天平山的白云庵的香火则更是灵验。我原本以为,庵堂所处之地都是那些极为幽深清静的地方,竟不想鲜艳的景致之中也能有一处庵堂。只是不知道几个小家伙能不能呆的住了。”
6城本不是信佛之人,可是贺长安总觉得这一段时间以来不顺遂的事情太多,加上6城之前又遭受了这样一次重创,贺长安说什么也要拉着他去庵堂许个愿。6城知道贺长安心中是在担心他和孩子们的安危,便也就依了她,陪着她一道去爬天平山。
天平山不算太高,但是因为山势陡峭,所以并不好爬。贺长安索性让随同的人带着几个孩子在山下等着。6城不放心贺长安一个人,执意要陪同前往,他紧紧的攥着贺长安的手的时候,那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贺长安突然觉得非常踏实。一路上,尽管怪石嶙峋,可是与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相携而走,置身于红的绚烂的层层枫叶之中,贺长安想,就算以后的路上还会有荆棘,她依旧会记得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美景。
因为进香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6城也早就派人来天平山说了,这一日的天平山便没有对其他香客开放。到了山顶的白云庵,6城先去找主持添香油钱,并且商议帮着贺长安刻碑许愿之事,贺长安一个人没有什么事,便在庵中闲逛。
原来,这天平山虽然以红枫出名,可是这些红枫主要都长在上山通往白云庵的道路两边。真到了白云庵,却是没有几株红枫了,取而代之的是长得整整齐齐的木槿树。如今已经过了木槿的花期,台阶上,乱石缝中,泥土里,到处可见的是零落的木槿叶。
贺长安上辈子叫叶槿,但说到底,北方的气候寒冷,不适合种植木槿,她也只在书册之中看过木槿的样子,今日还是第一次看见实物的木槿。
叶槿叶厚全给她取得名字,说是木槿树花期长,叫这样的名字定能有一个花期很长的人生,可是她到底是辜负了那个名字。如今看到花期不复,零落成泥,她心中不免也生出一些感慨。正在那里对叶哀叹的时候,身边响起了一个沧桑的声音:“一花一世界 ,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既然叶子已经落了,那就必然已经遵循了它的宿命。施主不必为它感伤,它今年零落成泥,焉知明年不会变成山头那盛放的木槿花呢?世间轮回,大抵如此。”
贺长安蓦地回头,身后站着的,乃是一个老僧。这僧人却与寻常僧人不大一样,□□的颜色极为破旧,唇边飘飘欲起的白色须发也能够昭示着他年龄已经不小了,可偏偏又长了一副年轻人的容貌,贺长安脑海中只想要“鹤发童颜”一词,再一看,只觉得这僧人无比亲切,或许能解一解她这一段时间老是梦魇的心结,便双手合十作揖:“大师,我今日总是为梦魇所困,心中疑惑,不知大师可否为我解惑?”
“阿弥陀佛,”童颜老僧微微颔首:“施主但讲无妨。”
“特人空门问苦空,敢将禅门问禅翁。为当梦是浮生事,复为浮生是梦中。”连日来的梦魇,已经让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叶槿还是贺长安,抑或贺长安才是那梦中之人,而叶槿才是她始终归避不开的现实,而终有一日梦醒了,她就还要回到那个一点温度都没有的上辈子去。
童颜老僧哈哈大笑了两声,看了看贺长安的面容,才沉声道:“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梦中。施主命格乃是凤凰转世投胎的命格,只是凤凰得以重生,必先经受涅槃之苦。虽说苦尽之后必有回甘,可若一直沉浸在涅槃之中,反倒如同折翼,再也无法成为凤凰。施主如今早已经过了涅槃那一劫,过不去的,乃是自己的心结罢了。”
贺长安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问,童颜老僧就说出了自己不同于常人的来历。上一世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可不就是那凤凰必经的涅槃?而这一世,她已贵为太子妃,大宣未来的皇后,不也正如那历尽劫数涅槃重生的凤凰?
心下便对童颜老僧更加信服:“敢问大师,这心结,究竟何解?”
“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施主的心结不过是太过于在乎身边的人。然而施主已贵为凤凰,那身边必然有能够与凤凰相匹配的潜龙。既是潜龙,必也要历经磨难方能腾云,凤凰又何惧潜龙不能理解涅槃呢?阿弥陀佛……”
贺长安还想追问,却不想童颜老僧就施施然地走远了,她想追,却发现已经看不到他的踪影,唯有那老僧的话还在她耳边时时回响:“既是潜龙,必也要历经磨难方能腾云,凤凰又何惧潜龙不能理解涅槃呢?”
正在怔忪的时候,耳边响起6城的声音:“香油钱已经添好了,功德碑上的碑文也加上了咱们一家人的名字,我们入大雄宝殿许愿去吧。”
贺长安却一把拽住正要大步朝前走的6城的衣袖:“等一等,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6城回头,挑眉问道:“怎么了?”
贺长安有些犹豫,但是想到童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