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白,却不见皱纹,仅是细微笑纹长在眼尾,脸泛红光,一时竟让人猜不出他的岁数。
「大师曾入宫说法,有幸得听难以忘记。」乐安公主点头致意,实在是这位大师让人印象太深刻。
「阿弥陀佛,施主灵慧双全,是与佛有缘。」慧静大师保持慈祥笑容,但双眼却别有深意,让乐安一时摸不着头脑,未几,慧静大师又说,「诸位莅临敞寺定必劳累不已,寺内已为各位备好斋菜和厢房,请随贫僧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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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静大师带领众人进入各自的厢房安顿下来,再到斋堂进餐。
山中无甲子,谁知人间日月长。慈恩寺建在九真山上,与另一山峰相邻对峙,距离近到怪松长枝一伸便可触及,山上有些顽劣猿猴经常在两峰间的狭缝中攀树吊荡,险象环生,游人看之只觉惊心动魄,深夜还常听到凄绝猿啼,以为是有猿掉下山,因而成九真山奇景之一。寺庙居於峰顶,更妙绝之处是其茶堂刚可观赏毗邻山峰的万丈飞瀑,可於此饮茶赏瀑又何会流连於人间世中磋跎呢。
「最是妙绝的恐怕是这生财之道吧。」秦剑佑喝着以寺内种植的茶叶和寺後山涧水所泡的茶,入口甘甜清洌,果真是好茶,只怕一杯难求,是寻常人一个月的生计罢。
此茶堂平时只供住持与僧众使用,除非有显贵出巨资租用,否则绝不开放给外人。
「这是功德,怎麽可以用钱去恒量呢,某些粗人真是刹风景。你说是不是,文哥哥?」乐安公主非要跟秦剑佑抬杠,还把文谦仲拖下水,俏目一溜转,转到海棠身上。
「那、那个看!是虹桥!」海棠忙拖着秦剑佑走到廊台前观瀑,免得秦剑佑一时忍不住真的跟乐安吵起来,竟然看到斜阳下一道彩虹跨瀑而落,似是以流光斩开飞瀑而搭,又似是从烟云氤氲中升起,疑幻疑真,双眼明明白白看得见,伸手却触不到。
海棠看见秦剑佑负手而立,长指没有被衣袍遮掩,指上粗砺的剑茧清晰可见,一时心血来潮,伸出莹润白净的指头轻轻一触,指尖传来熟悉的感觉,忽尔想起男人待她的种种,马上缩开手指,却难阻燥热感突地升起,浮到脸上化作一朵红云。
秦剑佑反手一抓,先她一步紧紧握住想退缩的小手。
「夫、夫君」被现场抓包的海棠吱唔以对,仍想抽回落网的手。
无奈那人却装作若无其事,仍然站得挺拔笔直,神色淡漠如常,似是专注地看瀑生虹的奇景,又似莫不关心,但手心暗运巧劲,五指如玲珑锁般扣住海棠的手腕,不容她挣脱。
海棠无可奈何,唯有随他握住自己的手,一同凭栏观瀑,只是她总是忍不住分神,男人的体温并不如他的表情那麽冷淡,热得烫手,又让人安心。
「朱鸾,拿棋盘过来。」乐安公主着侍婢去取棋盘,应是要与文谦仲对弈,可文谦仲一脸愁苦地看着乐安欢快的动作。
海棠暗笑,乐安那一手烂棋她可是亲教领教过无数次。
「夫君,听说慈恩寺的庭园甚有禅意,不若一起前往?」
庭园只栽老松数株,绿苔如被遗忘的织锦,幽静地躺在树下,暖洋洋的午後阳光碎碎洒落,驱走幽森的寒意,沿着小径行,偶遇奇石,一恍眼还以为是坐禅入定的老僧,此园林不若皇家园林那麽雕琢,反而饶有野趣。
「为夫从不知娘子原来喜欢做媒人。」秦剑佑仍握住海棠的手腕,在前面走着。
「呃、那、那是因为乐安和文公子他们有恩於我们」海棠声音越说越小,几乎听不见。
秦剑佑顿住,回头看俏脸如红霞,藕色素衫更显颜色,在千峰翠色间开着娇艳的朱颜。
「君子有成人之美嘛。」毕竟有赖乐安和文公子成全,就当是还一个人情吧。海棠低头不敢去看男人,忽然对青苔地边上的小野花有兴趣。
秦剑佑竟然没有继续调侃下去,不发一语,默默握着海棠的手在松荫下漫步。
海棠想他应是默许,心中暗喜。只要不看他摄魂的双眼,就不会紧张慌乱得不能自已,心跳突然加速,口舌变得拙笨。她也弄不清楚,他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说不清,但只是看着他那宽广背影的话,就会有义无反顾想跟随他的冲动。现在这种二人同处的时光可算是平时少有,她感到难得的安心自在。
只见那娇小玲珑的少女被高大雄壮的男子牵着小手,静静在怪石中穿梭,身影渐渐拉长,但谁都没有察觉。
「夫君,我们去上香吧?」海棠叫住秦剑佑。
「好。」男人只是简单回应,便与她走进佛寺正殿。
她诚心跪下,看着法相慈悲的佛像,闭上双眼,然後叩首——
朱海棠祈求佛祖,让我不再受分离之苦,与良人共白首。
出乎她意料,秦剑佑居然也跟她一起跪下,平日都不见他拜佛,她忍不住好奇地猜想,到底他会向佛祖求什麽。
求打胜仗?佛祖仁慈,应不忍众生受苦,怎会答允呢?
求升官?他已是镇边大将军,还需要再升官吗?
会不会他也是跟她想一样的东西呢?
这个念想一冒出来她就羞红了脸,甩了甩头,佛门清净地,不该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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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踏出正殿大门,忽然一阵香风飘过,教人失神。
此香与寺内净心安神的檀香截然不同,妖娆妩媚的香气让人神魂颠倒,郁郁芬芳,惑人思绪,牵引至旖旎春境中。
浮香随风动,香气是从正殿长廊另一端飘来,迎风而看,一个头戴帷帽的窈窕少妇被一群婢女簇拥着走来,群婢各司其职,有的为她扇风,有的为她遮阳,有的提着装满香花蜡烛的篮子,还有些跟随其後,排场比货真价实的公主浩荡得多。在花团锦簇、衣色各异的众婢中,仅穿素白衣裙的女子格外醒目,洁白的竪领长衫配同样洁白的褶裙,明明是夏至,却畏寒似地半披着一件宽袖的洁白披风,香风伴送,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下凡。乍眼看以为是普通的白裳,识货之人细看便知是江南的天丝云锦,其选丝线中最白者再漂染为最纯净的白色,往往千丝选一,一面织成暗纹的锦,锦的另一面则为细滑的缎,最独特的莫过於在阳光下暗纹浮动如流云,故名天丝云锦。
女郎万缕青丝侧挽成素,仅斜插一根白玉簪,配衬一身纯白衣裳,雪白帷帽如雾,只能隐约窥见轮廓,若能得见全貌,恐怕是只有瑶池仙女才可平分秋色的绝世美人。山风似乎能解语,在众人迷惑中突然吹起,扬起美人帷帽轻纱,隐约看到尖俏的下巴,身旁婢女急忙取团扇遮掩。
一般的达官贵人都未必能得到一小块,哪怕是当今圣上最宠的贵妃,在宠冠後宫之时想要一整匹做裙子也不够,眼前这女子居然能以天丝云锦做成套的衣裙,她的身份肯定非尊则贵,然而海棠怎也想不起这是谁家的女眷。
她看向秦剑佑,竟发现他看痴了,直直地盯住那女郎,海棠心中顿生莫名的郁闷感。
「这不是永宁吗?」雄浑低沉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只见慧静大师身旁站着一名挺拔男子,身长八尺,脸带着温和谦雅的笑容,但身上仍有一鼓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皇、皇叔?」海棠这才认出此人,忙拉过秦剑佑去行礼。
「见过宁王。」「见过皇叔。」
「不必拘礼。」宁王虚扶了一下,「此乃佛家之地,世俗之礼可免则免。」
宁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