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金吾卫值都督王海宇匆匆走进大殿:「有一个
子身着凤冠霞
帔,自称贵州红枫湖夏氏土官之夏莹莹,立于午门之前,引得进出官员为之侧
目……」
万历皇帝撑着御案,慢慢站起身来,咬牙切齿:「朱行书,你这个混蛋!你
不是说夏姑娘愿意宫,只是惮于婚约在身吗?你误了朕,你误了朕啊!」
三德子欠身道:「皇上,众言官还在左顺门哭叫连天的,您看……」
万历听见那似乎被魔法诅咒过的左顺门就是一阵的心惊跳,老朱家的例代
皇帝在这左顺门吃过太多的亏了。他咬了咬牙,额青筋
起:「朕贵为天子,
岂能为叶小天和这班所左右。你去,告诉他们,朕严惩叶小天,是因为他擅杀
四位土官之故,绝非为了谋夺其妻。他那未婚妻完全是为了替他脱罪,诬陷于朕,
你叫他们速速散去,莫要被蛊惑!」
三德子一听,就跟嘴里吃了个苦瓜似的。可皇上有旨,他做婢的不敢不听,
如果不从,虽也不致有杀身之祸,但一旦因此失去圣宠,对他来说,却比丢了
命还要难过。
三德子灵机一动,马上跪倒,重重地叩了三个响,道:「既如此,那
婢
这就去了。」
三德子说着就哽咽起来:「婢实在不舍得皇上啊!皇上有胃寒的毛病,没
有婢在身边照应,还请皇上自己保重身体,莫要吃些冷寒食物。皇上时常目眩
晕,再累了的时候,就叫程贵给皇上按摩
颈吧,他的手艺是跟
婢学的……」
万历不耐烦地道:「朕只是命你去传旨,又不是叫你去死,你啰嗦些什么?」
三德子垂泪道:「皇上,我朝惯例,左顺门前打死是不用偿命的。现如今
言官激愤,臣恐只一露面,就得被他们活活打死……」
万历这才省起左顺门是有这么一条规矩,可也由此他更是悲愤莫名。寻常百
姓被堵了门
叫骂,也得还还嘴儿吧。这些言官堵了朕的宫门,大骂朕昏庸无
道,朕竟连道旨意都传不出去了?
万历恨恨地一拍桌子,对王都督道:「你去,速速派兵护着三德子前往左顺
门传旨,务必护得他的周全。否则,朕唯你是问!」
王海宇一听暗暗叫苦,好死不死的,我现在跑到皇上跟前儿打什么小报告儿
啊,这下被抓了壮丁了。王海宇不敢抗旨,只好硬着皮答应下来,待他跟着三
德子出了宫,一看熊伟盔歪甲斜地站在那儿,登时眼前一亮。
王都督清了清嗓子,厉声喝道「熊伟!」
「末将在!」熊伟赶紧整整绊甲丝绦,大步赶上前来。王都督正气凛然地道:
「你去,速速带兵护着三德子公公前往左顺门传旨,务必护得他的周全。否则,
本督唯你是问!」
熊伟一听,心中不禁大骂,可军令如山,只得答应,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真
要见势不妙,立即脚底抹油,三公公能救就救,若实在救不得,就搬六舅公出来。
六舅公是王都督的老上司,不信他不给面子,还能真打自己军棍不成?
熊伟点齐一路马,护着三德子如临大敌地赶到左顺门,就见
粥粥一大群
围成一团。三德子壮起胆子咳嗽两声,见无
理会,只好硬着
皮高声道:
「众大臣听着,皇上有谕!」
一听皇上有谕传达,正围殴徐伯夷,对他饱以老拳、踏之以脚的众官员这
才停手,纷纷转过身来。这些官儿们有的帽子歪了,有的挽着袖子,有的袍袂掖
在腰带里……他们平素体力劳动太少,气喘吁吁,有几个还累得大声咳嗽,那模
样可真够瞧的。
三德子飞快地向他们脚下瞄了一眼,就见血模糊一个
,脸上又是血又是
泥,还有参差不齐的几道鞋印。三德子登时生起兔死狐悲之感:「这也不知道是
哪位兄弟,逃得慢了些,竟尔遭了这些文的毒手哇!」
此时的徐伯夷,已经被愤怒的众官员活活打死了,眼珠子被踩了出来,鼻梁
也塌陷了,脸上都看不出五官什么样了,别说三德子根本认不出来,就是他亲娘
都认不得了。
打不死的小强徐伯夷,跟叶小天斗了一路,没想到最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左
顺门,真是天意难测,造化弄。
三德子见那些穷形恶相的言官御史们都向他看过来,不禁心惊跳,忙挤出
一副谦卑的表,用和缓的声调道:「皇上
谕:朕贵为天子,岂能为叶小天和
这班所左右。你等休被有心
利用,朕严惩叶小天,是因为……」
万历皇帝让三德子去左顺门传旨,心中也难免忐忑:文官们抱成团儿的时候,
那真是挡杀
、佛挡杀佛。就算是皇帝,除非宁可拼着让自己的江山元气大伤,
也不敢跟他们死磕。
尤其是,他这次所办的事儿跟他爷爷嘉靖不同。嘉靖执意要封自己的生父为
皇考,只肯认正德皇帝的父亲弘治帝为皇伯父,好歹还算占了一个「孝」字,勉
强有底气和文官们硬抗。
他要夺所
,害
命,这算什么?就算叶小天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
旦他喜欢了家的
,这整件事也变质了。万历皇帝正想着,忽然一个小太监
蹑手蹑脚地进来,道:「皇上,首辅申时行、次辅许国、三辅王锡爵、兵部尚书
乔翰文、都察院右都御史严亦非、礼部侍郎林思言……」小太监一连说了七八个
名字,欠身道:「求见皇上!」
万历一听心便是一惊,言官堵了左顺门,这个时候这些朝廷大员求见,难
道这件事竟已闹得满朝皆知了么?万历皇帝失神半晌,才有气无力地道:「宣他
们觐见!」
呼啦啦,七八件大红袍一起涌了进来,充斥了整座乾清宫。一件件大红袍映
得乾清宫里的光似乎都是红色的,透着一子喜庆的气氛,但万历皇帝的心
,
却是惨淡的……
谁也不知道几位大臣和皇帝说了些什么,太监们候在外边等了许久,直到被
言官们推搡拉扯之下弄得衣衫凌的三德子公公回到乾清宫。
三德子候着一班大员出来走远了,这才吁了气,赶紧进到殿里。
万历坐在龙椅上如痴如醉,三德子走到万历皇帝身边,见他眼神发直,呆呆
怔怔,不禁担心地道:「皇上?」
两行清泪顺着万历的脸颊缓缓流下,万历皇帝哽咽地道:「朕贵为天子,想
要一个真心喜欢的都不行吗?都要被他们如此欺凌吗?」
三德子鼻子一酸,声音发颤地道:「皇上息怒,皇上……节哀。那些言官们
也是不依不饶,依旧在左顺门前鼓噪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