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小半截青烛,色如翡翠,横疏影取火绒点上,蕊心“噗!”绽出一小蓬青滋滋的诡绿焰苗,虽无烧烟,空气里却弥漫着一极不舒服的浓烈浊香,嗅不出到底掺了什么烧料。
横疏影初次闻嗅时吓得踉跄跌坐,差点将烛台掷下,娇躯不停颤抖。
“很熟悉么?”那低
望着她,
黝的面具眼
里迸出两道锐芒。
横疏影不寒而栗,但这一次、恐怕也是唯一一次,不是因为他冷冽苍茫的目光,而是源自那浓厚呆板、充满死气的香味。
“你……想起了什么?”她记得自己瑟缩在岩缝里,抱拼命颤抖,一心只想摇散脑海里蜂拥而出的恐怖景象:缩到成一半大小的
枯
,堆得像山一样;被烈火烧去皮
血污,烧去腐臭糜烂的外表,只剩一颗颗白森森的髑髅,
烁烁的,洁白得没有一丁点杂质……还有为了掩饰凶猛扑鼻的浓烈尸臭,
们往烧成一片灰烬的残垣上堆置绿叶香花……横疏影猛然回,咬着唇驱散杂识,秉烛走到石门边。
青烛绿焰的光晕只能照到周围一尺之内,其余便只一片漆黑。
就着鬼火般的萤焰望去,黑暗里悬浮着三张诡异的木制面具,木鬼面之下空空如也,十分骇。
横疏影知道在其余三眼里,自己也是一张悬空的妖异鬼面,这便是青烛焰的妙用。
她来此已不下数十次,对集会处是圆是方、有几个出门户、周围有没有其他机关布置等,仍是一无所知。
在黑暗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不定走出石门几步,便是一处巨大陷坑--抱持着这样的惊觉,在“那”出现之前,其他成员便只沉默地隐身黑暗,仿佛这是仅剩的最后一点安全。
今天的况极不寻常。
子时将过,却只来了四张面具,还有两迟未出现,包括召集会议的
在内,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
姑成员间互不相知,不许刺探、不许泄漏,违者必死;唯一掌握全员身份的,便只“那
”而已--放任成员独处,决计非他所乐见。
时间在滴答的岩壁水声中流逝。
里
湿刺冷,尽管横疏影黑袍下穿了御寒的旅装,仍觉得手足冰冷;地底水气透骨而
,额角如有无数小针攒刺,十分难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开
。
““古木鸢”呢?叫站着,自个儿却藏
露尾的,这算什么意思?”西北方的绿焰一阵晃动,显然秉烛之
说话所致。
那是张虎形面具,张嘴露牙的模样刻得栩栩如生,宛若噬之际忽闻动静、猛地转
咆哮一般,望即生寒。
这张木鬼面的代号是“溪虎”。
而“溪虎”
中的“古木鸢”,正是一手召集“姑
”组织的那个
。
横疏影对溪虎没甚印象,两
的任务并无
集,记忆中西北方位的面具一向沉默,做出这么轻佻大胆的发言,这还是姑
集会以来的
一次,只可惜无法从声音多做判断。
面具有特制的簧片机构,能巧妙变化声,无论谁戴上面具,都只能发出专属于那张面具的、既独特又诡异的声音。
另外两张面具并未加以理会。
东北方的蝉形面具是“高柳蝉”,声如其名,异常尖刺,然而说话的吻却十分缓慢,措辞谨慎小心,冷冷的调子,偶尔也有一丝姜辣火气。
横疏影从不觉得面具的主会是
子,更甚者,极可能是一名饱经历练的年老耆宿。
位于西方的面具则雕成了飞鸟并翼的形状,名曰“下鸿鹄”,那双覆着面孔的巨翼上羽根宛然,又像两只布满鳞片的并排手掌,上开了两个浑圆眼
,令
浑身
皮悚立,说不出的恶心怪异。
除“古木鸢”外,另一张缺席的面具是“巫峡猿”,再加上横疏影的“空林夜鬼”,即为姑六
。
“巫峡猿也未到,还要再等么?都等个把时辰啦,要不先散了?”溪虎的声音低沉震耳,宛若兽咆,衬与轻浮叨絮的
气,颇有些不伦不类。
但谁也没理他。
“姑”之
,都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支持他们活下去的,除了复仇的对象及自身的欲望,没有其他。
相对于炼狱里的痛苦折磨,待在冷刺骨的地底岩
等上一个时辰,又算得了什么?横疏影心中冷笑,也选择了沉默。
两朵绿焰“噗、噗”接连亮起,东北方的虚空里浮出一张猿面,两支尖长獠牙还不算可怕,真正恐怖的是它那咧嘴嘻笑、宛若一般的
,黑暗中倍显
森。
正北的首位上,青绿色的幽焰鬼火划出一张巨喙如钩、飞羽如炽的鸟形面具,姑的主
倏然现身。
“诸君久候了。
”古木鸢的声音空呆板,犹如机簧震动。
那槁木死灰般、一点生命迹象也无的单调声线,伴随着岩里的巨大回响,令
不寒而栗。
“今之会,乃因事态紧急。
琴魔一事发生变化,须与诸君参详。
”“据悉琴魔已死,此一报经过查证,应有九成以上的准确度。
”开的是下鸿鹄:“有你亲自布置出手,便是魏无音也难逃劫数。
都死了,还待怎地?”古木鸢冰冷的眼越过漆黑的虚无,直向她迸
而来。
横疏影清了清喉咙--虽然透过“空林夜鬼”的面具,她清脆动听的嗓音将变得迷离磁哑,悉数磨去声线、吻、甚至措辞语调的辨识
,与白
流影城的横二总管更无一丝雷同。
“据信琴魔在临终之前,将妖刀的秘密传给了一名唤作耿照的流影城弟子。
那名少年自称是刀皇传,在流影城与天裂刀附身的刀主
手,硬生生使
刀分离,本领不容小觑。
”“哦,是刀皇武登庸的徒弟么?”巫峡猿的声音隐有一丝波动。
“依我看,那少年与刀皇无关,只是信雌黄。
”横疏影淡然回答。
“若真是如此,更加不能马虎。
”下鸿鹄接:“既非武登庸的徒弟,却拥有压制天裂刀的能耐,肯定是琴魔做了手脚。
魏无音到底传了什么给他?光靠耳
代,决计不能在一夜之间,把自己的所知所能传给他
……那名唤耿照的少年,有无可能是魏无音偷收的徒弟?”“莫三、沐四都是魏老儿的
徒,他们也制不了妖刀。
”古木鸢沉声道:“当务之急,须尽快弄清楚那耿姓少年,究竟由琴魔处继承了什么,竟能压制天裂。
空林夜鬼,此事由你负责,三天之内调查清楚,速做因应。
”“三天?”横疏影一凛。
古木鸢并未回答。
这是命令而非垂询,本无响应的必要。
他顿了一顿,沉声道:“诸君,妖刀既出,计划便无回机会。
倘若成功,各位肩负的血海仇、欲杀之而后快的平生大敌,终能得到圆满的结果;倘若失败,则万劫不复,想做回炼狱之鬼亦不可得。
记住:计划绝不能有一丝绽,诸君若做了正确的选择,我对诸位的承诺便会实现。
”黑暗的空间里一片死寂。
横疏影额汗涔涔,定了定,又问:“若调查的结果,那名少年确实自琴魔处得到了解妖刀的秘诀,又该如何?”剑一般的冰冷目光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