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铁棍拿茶来,王六儿陪着吃了。两个唱的,上上下下把眼只看他身上。看一回,两个笑一回,更不知是什么。落后,玳安进来,两个悄悄问他道:“房里那一位是谁?”
玳安没的回答,只说是:“俺爹大姨家,接来看灯的。”
两个听的,从新到房中说道:“俺每里不知是大姨,没曾见的礼,休怪。”
于是烛磕了两个
。慌的王六儿连忙还下半礼。落后,摆上汤饭来,陪着同吃。两个拿乐器,又唱与王六儿听。
伯爵打了双陆,下楼来小解净手,听见后边唱,点手儿叫玳安,问道:“你告我说,两个唱的在后边唱与谁听?”
玳安只是笑,不做声,说道:“你老家曹州兵备──管事宽。唱不唱,管他怎的?”
伯爵道:“好贼小油嘴,你不说,愁我不知道?”
玳安笑道:“你老家知道罢了,又问怎的?”
说毕,一直往后走了。伯爵上的楼来,西门庆又与谢希大打了三贴双陆。只见李铭、吴惠两个蓦地上楼来磕。伯爵道:“好呀!你两个来的正好,怎知道俺每在这里?”
李铭跪下说道:“小的和吴惠先到宅里来,宅里说爹在这边摆酒。特来伏侍爹每。”
西门庆道:“也罢,你起来伺候。玳安,快往对门请你韩大叔去。”
不一时,韩道国到了,作了揖,坐下。一面放桌儿,摆上春盘案酒来,琴童在旁边筛酒。伯爵与希大居上,西门庆主位,韩道国打横,坐下把酒来筛;一面使玳安后边请唱的去。
少顷,韩玉钏儿、董娇儿两个,慢条斯礼上楼来。望上不当不正磕下去。伯爵骂道:“我道是谁来,原来是这两个小
儿。
里我叫着,怎的不先来见我?这等大胆!到明
,不与你个功德,你也不怕。”
董娇儿笑道:“哥儿那里隔墙掠个鬼脸儿,可不把我唬杀!”
韩玉钏儿道:“你知道,儿掇着兽
城往里掠──好个丢丑儿的孩儿!”
伯爵道:“哥,你今忒多余了。有了李铭、吴惠在这里唱罢了,又要这两个小
做什么?还不趁早打发他去。大节夜,还赶几个钱儿,等住回晚了,越发没
要了。”
韩玉钏儿道:“哥儿,你怎么没羞?大爹叫了俺每来答应,又不伏侍你,你怎的闲出气?”
伯爵道:“傻小歪剌骨儿,你见在这里,不伏侍我,你说伏侍谁?”
韩玉钏道:“唐胖子掉在醋缸里──把你撅酸了。”
伯爵道:“贼小儿,是撅酸了我。等住回散了家去时,我和你答话。我左右有两个法儿,你原出得我手!”
董娇儿问道:“哥儿,那两个法儿?说来我听。”
伯爵道:“我一个,是对巡捕说了,拿你犯夜,教他拿了去,拶你一顿好拶子。十分不巧,只消三分银子烧酒,把抬轿的灌醉了,随你这小
儿去,天晚到家没钱,不怕鸨子不打。”
韩玉钏道:“十分晚了,俺每不去,在爹这房子里睡。再不,叫爹差送俺每,王妈妈支钱一百文,不在于你。好淡嘴
又十撇儿。”
伯爵道:“我是才,如今年程反了,拿三道三。”
说笑回,两个唱的在旁弹唱春景之词。
众才拿起汤饭来吃,只见玳安儿走来,报道:“祝爹来了。”
众都不言语。不一时,祝实念上的楼来,看见伯爵和谢希大在上面,说道:“你两个好吃,可成个
。”
因说:“谢子纯,哥这里请你,也对我说一声儿,三不知就走的来了,叫我只顾在粘梅花处寻你。”
希大道:“我也是误行,才撞见哥在楼上和应二哥打双陆。走上来作揖,被哥留住了。”
西门庆因令玳安儿:“拿椅儿来,我和祝兄弟在下边坐罢。”
于是安放钟箸,在下席坐了。厨下拿了汤饭上来,一齐同吃。西门庆只吃了一个包儿,呷了一汤,因见李铭在旁,都递与李铭下去吃了。那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韩道国,每
吃一大
碗八宝攒汤,三个大包子,还零四个桃花烧卖,只留了一个包儿压碟儿。左右收下汤碗去,斟上酒来饮酒。希大因问祝实念道:“你陪他到那里才拆开了?怎知道我在这里?”
祝实念如此这般告说:“我因寻了你一回寻不着,就同王三官到老孙家会了,往许不与先生那里,借三百两银子去,吃孙寡嘴老油嘴把借契写差了。”
希大道:“你每休写上我,我不管。左右是你与老孙作保,讨保钱使。”
因问:“怎的写差了?”
祝实念道:“我那等吩咐他,文书写滑着些,立与他三限才还。他不依我,教我从新把文书又改了。”
希大道:“你立的是那三限?”
祝实念道:“一限,风吹辘轴打孤雁;第二限,水底鱼儿跳上岸;第三限,水里石
泡得烂。这三限
还他。”
谢希大道:“你这等写着,还说不滑哩。”
祝实念道:“你到说的好,倘或一朝天旱水浅,朝廷挑河,把石吃做工的两三镢
砍得稀烂,怎了?那时少不的还他银子。”
众说笑了一回。
看看天晚,西门庆吩咐楼上点灯,又楼檐前一边一盏羊角玲灯,甚是巧。家中,月娘又使棋童儿和排军,抬送了四个攒盒,都是美糖食、细巧果品。西门庆叫棋童儿问道:“家中众
们散了不曾?谁使你送来?”
棋童道:“大娘使小的送来,与爹这边下酒。众们还未散哩。戏文扮了四折,大娘留在大门首吃酒,看放烟火哩。”
西门庆问:“有看没有?”
棋童道:“挤围着满街看。“西门庆道:“我吩咐留下四名青衣排军,拿杆栏拦
伺候,休放闲杂
挨挤。”
棋童道:“小的与平安儿两个,同排军都看放了烟火,并没闲杂搅扰。”
西门庆听了,吩咐把桌上饮馔都搬下去,将攒盒摆上,厨下又拿上一道果馅元宵来。两个唱的在席前递酒。西门庆吩咐棋童回家看去。一面重筛美酒,再设珍羞,叫李铭、吴惠席前弹唱了一套灯词。唱毕,吃了元宵,韩道国先往家去了。少顷,西门庆吩咐来昭将楼下开下两间,吊挂上帘子,把烟火架抬出去。西门庆与众在楼上看,教王六儿陪两个
和一丈青在楼下观看。玳安和来昭将烟火安放在街心里。须臾,点着。那两边围看的,挨肩擦膀,不知其数。都说西门大官府在此放烟火,谁
不来观看?果然扎得停当好烟火。但见:一丈五高花桩,四周下山棚热闹。最高处一只仙鹤,
里衔着一封丹书,乃是一枝起火,一道寒光,直钻透斗牛边。然后,正当中一个西瓜炮迸开,四下里
物皆着,觱剥剥万个轰雷皆燎彻。彩莲舫,赛月明,一个赶一个,犹如金灯冲散碧天星;紫葡萄,万架千株,好似骊珠倒挂水晶帘。霸玉鞭,到处响亮;地老鼠,串绕
衣。琼盏玉台,端的旋转得好看;银蛾金弹,施逞巧妙难移。八仙捧寿,名显中通;七圣降妖,通身是火。黄烟儿,绿烟儿,氤氲笼罩万堆霞;紧吐莲,慢吐莲,灿烂争开十段锦。一丈菊与烟兰相对,火梨花共落地桃争春。楼台殿阁,顷刻不见巍峨之势;村坊社鼓,仿佛难闻欢闹之声。货郎担儿,上下光焰齐明;鲍老车儿,首尾迸得
碎。五鬼闹判,焦
烂额见狰狞;十面埋伏,马到
驰无胜负。总然费却万般心,只落得火灭烟消成煨烬。
应伯爵见西门庆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