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环拔腿向院门外跑。由于他把声音弄得很响,赵烈梅被惊动了,他听见赵烈梅在房间里问道:“谁?谁在外面?”他什么也不顾,一钻进了黑暗之中。
披着一身寒意提着一颗慌紧张的心回到了家。房间里的灯没有熄,黄菊芬披着棉袄,靠住炕墙坐着,他一怔:她怎么没有睡?他问她:“得是犯病了?”她说没有。他说:“那你咋还没睡呢?”她说:“你也不是没睡吗?快到炕上来,外面很冷吧?”他说他肚子疼去解了个手。黄菊芬勉强地一笑:“小心着凉了,快睡吧。”上了炕,脱了棉衣,钻进了被窝,他的身子还在抖。黄菊芬依旧坐着,双臂抱住自己的身子。她说:“你得是冷得很?”他说:“不冷,不冷,不冷。”她说:“得是遇到麻烦了?”他翻身坐起来了:“你说啥?你胡说啥?”她说:“我不怪你,是我连累了你。”她给他坦言:他出去之后,她跟了出去。他扭过
去瞪着她:她竟然跟踪他?如果她不是病
,他非扇她两个耳光不可。黄菊芬以为,他进了薛翠芳的家,因为薛翠芳和赵烈梅住两隔壁。黑暗中,她很可能没有看清楚。薛翠芳比赵烈梅漂亮得多,她以为祝永达是去找薛翠芳。漂亮
哪个男
不
?她的误解是有理由的,因为马生和薛翠芳闹矛盾,这是松陵村
都知道的事
,祝永达乘虚而
也在
理之中。她就没有想到他去找赵烈梅。他没有任何必要再说谎,他已不可能欺骗黄菊芬,他不知道怎么给黄菊芬解释是好,难道他能说他也是一个七尺男儿,需要睡
?难道他能说是赵烈梅在勾引他?难道他能说你弄不成我就得去找相好,嫖
?他冷漠地扫了黄菊芬一眼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她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真的没有。只要你看上谁,就和谁好去。”她说,我只希望你不要闹出是非来,咱家成分不好,一旦出了事,你就完了。她说,马生是个半吊子,松陵村
都知道,和薛翠芳相好,要格外小心。还没等她说完,他恶狠狠地说:“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撕碎了。”他那睁眉瞪眼的样子把她吓得不吭声了。躺在被窝里,她哭了,哭得很伤心。他抓起剪刀,抹下短裤,把剪刀塞进她手里,给她:“你不要哭了,你把它连根剪下来算了。”她攥住剪刀的手抖动着,一
扑进他怀里,含泪说道:“我是为你好,只要你活得痛快,我就是一剪刀戳死也心甘
愿。”她举起剪刀,朝自己的心窝戳去了。他一把夺过去剪刀,紧紧地搂住了她。老天既然给他一个病罐罐
,他就认了。他说:“是我不好。怪我自己,我给你认个错。”黄菊芬哭着说:“不,我不是你的
。我是你的祸害。”祝永达抚摸着她的
发抚摸着她的脊背,不叫她再说。
从那以后,他彻底断了念,目光不再在别的
身上扫视。他折磨自己的方式是拼命地劳动。一出工,他就疯狂了,别
一天打一垒子(五百块)土坯,他非打七百块不可;别
一个晌午拉十回粪土,他非拉十二三回不可。他把自己的体力、激
全部给了土地,付诸劳动,每天弄得筋疲力尽,方才罢休。傍晚收了工,他啃几
冷馍,喝半碗开水,倒在炕上,呼呼大睡而去。
喝毕汤(吃完饭)时天已黑定。走进房间,祝永达没有即刻就上炕,他给黄菊芬说:“你先睡吧,我去子凯叔家,一会儿就回来了。”黄菊芬已暖好了被子,她坐在被窝里说:“你今晚上不去行不?”他说:“有啥不行的,我没有要紧事,只是想和子凯叔说说话。”黄菊芬说:“那你就改天去吧。”他一看,黄菊芬脸上有了点红晕,瞳仁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就说:“又胡思想了?这样对身体不好。”黄菊芬说:“我今天很高兴,没有胡思
想,我只是想,要是早几年不讲成分,你就会娶一个好媳
。”他说:“你看你,又来了?谁说你不是一个好媳
?”她苦笑一声:“你不要抬举我了,我是咋样的
,我知道。”她低下
去拉被子。他说:“不要翻那些陈芝麻烂套子了,我去去就回来。”黄菊芬说:“你去吧,我知道子凯叔是个好
,听他说说话,对你有好处。”
祝永达径直走进了马子凯的房子。他一看,马子凯不在,他的大孙子马宏科伏在案练毛笔字,二孙子马林科趴在炕上做作业。马子凯很疼
这两个孙子,他们和爷爷住一个房间。他问马宏科,爷爷去哪儿了?马宏科说他爷爷去县文化馆还没有回来。他一听,正要回去,马英年进来了。三十多岁的马英年中等身材,胖胖的,十分健壮。马英年问他,找他的父亲有要紧事没有。他说没有。马英年叫他坐下来等一等,他就坐下了。他说:“宏科和林科还挺乖的,就知道学习。”马英年说:“咱让成分害得把书没念成,就看两个娃能不能给咱争上这
气。”当年,马英年是凤山县中学的尖子学生,因为家庭出身是地主,政审不合格,没有上大学。他说:“我看宏科和林科没麻达。”马英年说:“我爸啥都好,就是惯孙子,我怕他们被惯坏了。”他说:“娃还小,越大越懂事。”祝永达等了一会儿,不见马子凯回来,就走了。
走在街道上,祝永达抬一看,缺了一牙的月亮安详地高悬在天空,月光如雨丝一般轻轻地飘落而下,挂在树梢上,挂在泥皮斑驳的土墙上。街道上没有一个
。夜声像月光一样细致
微,意味
长。祝永达似乎第一次发觉春天的夜晚原来是这么美好!他慢悠悠地踏着月光向回走,眼眶里有点
湿了。
祝永达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他回看时,只见赤身
体的黄菊芬从被窝里爬出来,双腿跪在炕上向前挪了挪,去炕那
取他的枕
。黄菊芬将他的枕
搬过来,和她自己的枕
并排放在了一起。祝永达一看心里就明白了,他没说什么,上了炕,脱了衣服,躺在了黄菊芬的身旁。
房间里静如银针,能听见电灯泡儿发出的光亮声和从黄菊芬体内逸散出来的芳香、甘美、蓬勃生长的欲望声。她的呼吸尤其畅亮,跟母亲从纺车上抽出来的细线一样布满了房间。祝永达要去关灯,黄菊芬不叫他关。黄菊芬将被子撩到一边:“今夜晚,你要好好地看看我。”他笑了:“我不是没见过你。”她说:“你啥时候见过?”他说:“天天见。”她说:“我说的是身子。”是的,四年了,他只是触摸过她的
体,到她的里面进
过,除过他第一次解开她的纽扣看了她几眼以外,他没有仔细地看过她的
体,更没有欣赏过,玩味过。他说:“我不看也知道
长在胸脯上,肚脐眼长在肚子上。”她说:“你一看,就更亮清了,我身上除了
和肚脐眼以外,还有啥东西。”他说:“睡觉吧,改天再看。”她说:“得是嫌我难看?”他急忙说:“不是不是,谁说你难看?”她虽然不是美
胚子,但脸蛋儿确实很耐看,五官摆布得很和谐,很周到。他说:“我看,好好地看你一遍。”他爬起来跪在她跟前目光直直地投向她平躺着的
身子,亢奋地阅读着她,把她的双腿并拢,目光顺着她那修长的双腿一直看到了脚指
。他撩起了被子,要给她盖上,她伸出手断然挡住了,她说:“亲亲我。”他满足了她,也是为了满足自己。他从她的额
一直亲下去,一寸一寸向下挪。他没有抬
,一路亲下去,仿佛能听见她身体的声音就来自她那儿,来自生命的源
:是诉说是挣扎是哭泣是呐喊是歌唱。所有的声音合在一起,传达着一个意思:欲望!
是为了欲望而活着的,
有了欲望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祝永达为她的生命发出的最强音而震撼。她的活力来自她的心劲,她虽然是病
一个,但她的心未死,激
尚在燃烧。他抬起
来看时,黄菊芬已是眼泪长淌了。
“我真有福气,真的。”她含着眼泪说。
“睡觉吧。”
“不。我高兴,我也要叫你高兴高兴。”
“我高兴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