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羽原属远国边地,因而并未在此次合战中出兵——水野守护代家正在这冬
中韬光养晦,然本道寺馆却遭重兵把守。更多小说 LTXSDZ.COM远流虽是重罪,但被处以流刑者一般都能得到监督者家的妥善关照,有时还能出门放风游猎。可本道寺馆的门户被水野氏封堵得水泄不通,守护代大
的亲弟弟更是在这里
夜看守,今川纯信对于阿照谋反的怒火由此可见一斑。
若非出羽丘陵漫山白雪,我一定会选在夜间造访此处。不过即便是白天,泉也趁着守卫换班的时间将我送进了关着阿照的屋中。然而为了不引起其他麻烦,轻装简行的我便什么也不能带进去,连匕首都不能。
这里简直就是座实实在在的监牢。若非要考虑采光,水野一定会命
把这房间里的所有窗户都封死。我缓步走
房间
处,屋外的白光透过仅有的几个窗子缝隙,稀稀落落地打在我脸上,我低
去寻,在这
暗的房中我连自己的和服裙摆都看不到。
她是躺在那里吗?我甚至听不到窸窣的呼吸,只是刚好有一缕微弱的光线劈在了她的
发上,才教我敢确认这房中的确关着
。
“阿照。”
我低声唤她,然则未得到任何回应。她的
发尽然披靡,浑如一大团散放的丝线。今川纯信大抵命水野遣散了她所有侍从,连照顾她起居的
都杳无踪迹,她就是在这间根本称不上是居室的屋子里独自生活了半年吗?
“阿照,是我。”
我将声音放大些,已然跪在她的躯体旁。我的脸在风雪中被冻得僵硬,
裂的眼角暂且流不出一滴眼泪,可骤然浮上鼻
的酸涩感是无法轻易被挥去的。
阿照曾经是个那般鲜活的小姑娘啊。现下躺在我身边的,却是个满面沧桑的武士。她合着双目,脸部的肌
松弛着,
重的暗纹与粗糙的肌肤老态尽显。她的
发不知多久没打理过了,结在一起的发丝比麻绳还要凌
,我以前分明最
她扎高元结的模样。
我捂住了嘴,也盖住喉中本能的呜咽。
“妈妈……妈妈……”
她的眼皮抖了几下,我知道她尚在梦中。
“阿照马上……就要去见您了……”
我轻摇起她的肩膀,从我眼底蹦出两滴泪,都落在了她单薄的和服上。
“不要想妈妈了,我来带你走了,阿照。”
我扑倒在她身上,与她脸颊相贴。她的体温低得可怕,我解下羽织披在她上半身上,握她的手时,那手也不似从前一样炽热了。
“雪……华……”
她的语气夹带着难以置信的疑问,尽管有些不合时宜,她这副模样又让我联想到了临死前的北条胜彦。
他们兄妹二
,都被我害到了如此万劫不复的地步。
“雪华……是你吗……你来见我了啊……”
她想要伸出手揽住我,最后却只在我的衣服上蹭了两下。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又哑又轻的语句在我耳边徘徊着。她在这样的大雪天就穿了两件薄衣,水野氏还差
给她送饭吗?她在这里能喝上水吗?生活起居又是如何解决的呢?
我仰起
来环顾四周,这样的冷的房里连炭火也没烧,我索
坐了起来,想将那小小的炭盆点上,但我手中却没有生火的工具。更多小说 LTXSDZ.COM
“雪华,不要走。”
阿照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似乎是觉得我要离开了。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她自清醒后便一直在流泪,我始终克制着自己,可瞧见她眼中噙着泪水的样子,我又是半点话也说不出了。
“水野大
前几
告诉我,姑母薨逝了。”
她逐渐能说出成句的话来了,她从前总在我耳边说汤河原殿待她很好的话,而今听她亲
讲出汤河原殿的死讯,原本毫无感
的我胸中竟也涌现出一丝悲郁来。
“姑母大
……到最后关
也在保护着我啊。姑母对我的好,纯信大
对我的照拂,我都是知道的啊。”
语毕后她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她的胸
震颤着,我也一不做二不休,终于把她从冰冷的榻榻米上扶起。
阿照正靠在我怀里,她清减了太多,我素手摸她硬生生的骨骼,她却含着笑。
“没想到我在最后关
,还能见到雪华啊。”
迫切地,迫切地想将她从这暗无天
的囚笼中救出来。我此行没携带什么随身行囊,但我却命手下驮了大量的油与柴
。我要在本道寺馆放一把火,然后趁骚
将阿照劫走,顺带将关押着她的居室一并烧毁。若要强行攻
,且不说我方寡不敌众,我也并不想在偏远的出羽国闹出太大
子。
“你不恨我吗?”
在我离开松本城前,阿照最后与我见了一面,那之后她就被幕府派来的奉行武官作下处置。今川纯信当时联合北陆诸位大名,打算在阿照反抗时直接于南北两面对信州发动围攻。可她却没做任何抵抗便接受了处刑,今川纯信甚至没将她押解进京。
“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雪华做了什么了。”
我摩挲着她脸颊的手顿了一下,她面带微笑,只用那苍白的嘴唇淡淡说着:
“雪华,你能再唱那和歌吗?”
“是什么歌?”
她逐渐闭上眼,前后缩动着的喉
传来不成调的沙哑低音。
“是你在柳町唱过的那句。”
我这下能确定她是真的通晓一切了。四年前在京都与她相遇时,我特地在料厅里同她欢好,还给她下了迷药。我设法遣开了与她随行的武士,令她被孤立在那条花街中。我与父亲安排周密,父亲那
更是扮作卖酱油团子的商
,为的就是引阿照前往无
的
巷。巷中埋伏着听我号令的铁炮杀手,可以随时将她杀死。
死在那种寂静的角落里,光是被发现尸体就要好长时间,等今川纯信反应过来,就更难追查到真凶了。
但在最后关
,我以一句和歌为暗号,命令雇佣的杀手放她一马。父亲为此一度向我大发雷霆,当时我只认为阿照还有别的利用价值。
啊……我一次又一次放过她,就是为了榨
她的所有价值吧。最终我也的确将她
到这种地步了。
阿照紧靠在我怀里,满面安详之色。
“现在不是咏那歌的时候……”
我回绝了她,她似乎有些失望,我也不想在此时咏出那苦涩的歌。
只因母亲临走前曾道出同样的和歌。她不啻钟
万叶,亦谙熟于古今风短歌,会吟咏纪朝臣之作本无甚异。毋宁说过去她也常咏汉诗,且会写些无
通晓的汉文。阿照提到的那句和歌,母亲从前会常常在我耳边念叨,尤其是在木津川边降下大雪之时。但只有她离去的那一天,从她
中咏出的歌不同以往。同样的字与音恍然间变得无比悲凉,像只暗夜里的大杜鹃,在啼诉着孤苦无依的自我,还有咏歌者命中的
与愿违。
如同菅原道真的那句汉诗一般,菅丞相即便遭到左迁,不再被天皇信任的他仍在九州岛感怀皇家的恩
。
“真是遗憾。不过能在死前见到雪华,我已经很满足了。”
阿照,和我母亲,和远流至筑紫的菅原道真,委实一模一样。
“你不会死的,你怎么能死在这里……”
我也变得语无伦次了,这下换阿照伸手抚起我的脖颈。她手上又添了几个大小不一的伤
,这是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