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喝酒一边哭,一边哭一边笑,哭笑不得到最后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空洞洞的望着喝光了的铝罐。
那种空虚、悲伤、寂寞的感觉好像一把又一把的大槌,捶得我的灵魂颤抖、大脑昏眩。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得那般下场,也不知道明明那么多年以来,张芷轩一直在我身边,我还能有什么奢求?但我感觉非常非常的痛,不管是我的胃还是我的头,都痛得像有人紧紧拧着,当作一条烂抹布那样挤出所有水分。
「湘雨?」
「……我没事,芷轩,我想问你,如果我,我真的、真的改头换面,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出一些弥补吗?」
她握紧了手中的筷子,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不自在。
「弥补什么?」
「弥补我的过错。」
她放下筷子,还有碗。
「没什么好弥补的。」
「就一次机会──」
「你每次都这样说!」她突然站起来,用力推我的胸口,眼中带着激动的泪光,「你每次每次都说你会专情,每次每次都告诉我你不会再犯了!但你不但向郑白白告白,之后还跟阮冬月那丫头廝混,你跟我说什么机会?你要我怎么再相信你!我已经对你付出太多,但一点点收回的感觉都没有,我没有任何回报,只能一次次感觉你要离开我的感觉!这就是你说的『弥补』吗!?」
她用力抓着衣服,最后索性将衣角给撕下来,那是她性格里的倔强,这么多年以来的相处,我知道有些话她说出口了,就不会再收回了。
就像那片随风飘落的薄纱一角,被撕掉了,就不会再缝回去了。那衣服完了,我们的关係也完了。
「下个月我和蔡育衫要结婚了。」她淡淡的道:「你没有给我的,他给我了,没错,我曾经喜欢你,曾经一次又一次给你机会,但你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我们的关係结束了,湘雨,抱歉,我本来是想要好好的跟你道别的。」
在那时候,我甚至还有些多馀的思考空间,想到她说的这些话好八股啊,简直就像肥皂剧里的情人分手会说的话。而我的悲剧也那么八股,总是一再上演,我眼睁睁看着她离去,却不知道要说哪怕是什么挽留的话,我知道这个时候的我仍然完蛋了,如果这是部滑稽的喜剧,那我肯定是主角。
门被关上,房里面再一次只剩下我一人。
我呆呆地看着火锅,看着对面的碗,看着她空落落的坐过的地方,看着那双曾经用过的筷子,看碗里煮烂了的高丽菜,看着窗外,今夜雨下不停。
如果再死一次的话,我是不是还能回到过去?
这样的想法溜进脑海,如此大胆,简直像在说什么大逆不赦的脏话,但却又如此诱人,像是包裹着蜂蜜的毒药。我愣愣地望向电磁炉的插座,那一天我是被电死的,是不是说,只要再被电一次的话,我就能够去改变一些什么、去修正过去所犯下的错误、去弥补那些莫名其妙的错误?一定可以的……
我嚥下喉间的口水,慢慢的将手伸到插座旁边。小时候我贪玩,曾被电暖炉的电线电到,那时候整隻左手都被电得焦黑、插座也糊成一团,像是烤坏了的蛋糕。我已经忘记当时的自己究竟有多痛,但我记得自己哭得好像全天下都要毁灭了,我不确定再触电一次是会回到过去,还是单纯的被电死。
我微微将电磁炉的插头拔开一些,据说,家庭用电要电死人多半是因为电流通过了心脏,一般是电不死人的。但若一手按着一根插头,另一手也做着同样的事情,电流麻痺心脏的那瞬间,心脏不跳了,然后不用几分鐘就真的死了。
我缓缓伸出两手,如临大敌的看着插座。
会痛吗?不会痛吗?
插头的橡胶外缘摸起来烫烫的,两手摸的时候,感觉就像握着一颗小而有力的暖暖包。我看着里面的金属插头,不断吸着气又吐着气,我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值得、会值得的……
摸吧、摸下去、摸!
摸啊!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我还是看着那段露出来的金属插头,却如何都下不了手。之前被电死是意外,现在可是自己找死,找死跟意外触电是两码子事情,更何况我根本不确定被电了是不是真的能回到过去,还是单纯的下到冥府里被小鬼拷打。
哗啦啦啦,下雨的声音好大,似乎比刚才更大了。
我很害怕,手上全是手汗,我真的很想回到过去解开误会,但也真的非常害怕。
啊干摸啦!
双手都摸下去的那瞬间,我感觉时间好像停止住了,电光猛然间炸开,但我感觉不到什么痛,只有一股轻微的麻痺感,一股跟整个世界脱鉤的疏离感。我感觉自己能够看到自己的摸插头的样子,发现自己的手都被电焦了,也发现自己就像个智障一样木然盯着前方,全身不停颤抖。
然后在某一瞬间,我被大力的弹开,这边说的是灵魂层面的弹开。我好像被弹到了虚无宇宙当中,接着流转过无数光年,灵魂像是砲弹一样撞进了一具身体里,我感觉头晕目眩,好像刚坐了几十次的云霄飞车。
我愕然看着四周,那个乾净、整洁、贴满麦克乔丹海报的房间。阳光从东面的窗户暖暖的流潟进来,气氛美好得让我差点以为自己在作梦。
但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怎么又开始迟到了,林湘雨?要我拿起尘封很久的抓耙子上去吗?要不要我数一、二、三?」
我大呼道:「妈,我要下去了!」但是心里的澎湃感完全使我无法注意在穿衣整理,我的心中一次又一次的覆述着一句话:我回来了!真的又回来了!
爽啦!
「呀呼!」我一换完制服就衝下楼梯,一路开心的狂呼,妈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我,道:「啊你是中猴哦?」我一边扒饭一边傻笑,笑得就像全天下最幸运的孩子,是啊,绝对是最幸运的。
妈的,这次我可不会再过那种傻呼呼的生活。
目标,我有一个他妈的目标,就是约张芷轩出来,我不会再辜负她的期待了。
怀着满满的信心,我出门了,沿路顺道去了张芷轩她家看了看,发现她房间的窗帘是关着的,怪哉,平时她要是出门都会拉开窗帘的。「也罢!」我并没多想,因为即便张芷轩在那个时空跟蔡育衫订婚了,我还是得到过她亲口认证的:
她喜欢我很久了!也就是说,早在高中的这个时候,她很可能就喜欢我了!
我一边走路一边揪心的傻笑,感觉人生从来没有那么美满过。汽车、机车叭叭叭的从我旁边掠过,我也一点都不在意。我熟门熟路的爬上西侧门的电动拉捲门,打算从那里避过教官的眼线,怎知才爬到一半,后面突然一个声音道:「湘雨?」那个声音如此美妙,又柔嫩、又知性,我转过头一看,叫我的人是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孩,穿着我们学校的蓝色格子裙和白衬衫,那头滑顺的黑色长发看起来泛着光泽,好像浸泡过牛奶一样。
但我不认识她。
「你谁啊?」
「你问我是、是、是谁……?当然是我啊,冬月,阮冬月。」
我脑子有点卡死,眼前这种校花级的女能跟我有什么关係?冬月是什么?
冬月是谁?
冬月……
我看着她发愣,努力把这一位皮肤白皙、五官脱俗清新的女孩跟那个戴着厚眼镜、热衷于bl的大妈连系在一起,但怎样都连系不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