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意料之中,少年还是有些失望地沉默了一下。
时至暮色,也将将沉没,最后一指霞光眼看便是要浸在夜里,相易懒得理这小孩,他微眯眼睛,随手往旁边的枯树上折下一根长条,左手食指和中指在枝
顶端轻轻一捻,猝然亮出了一道细蕊似的小火光。
霁蓝长衫的少年眼皮兀然又是一抬,青透的眼珠子直直地映着这簇火苗。
要说寻常枝条燃了,火花不过是吝吝啬啬的一小簇,成不了什么气候,这一簇火花却明亮得很,把一丈内都照得通明彻透,溪石荆树一览无遗。
相易挽起一边袖子,虽说他老家这袖子实在是烂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是要意思一下,他举着枝条往旁边照一会儿,挑了一条树稀
疏的地方就进去了。
时隔几百年再来,封鬼山当年仅有的一丝烟气儿早就完了,徒留一山的
树。
相易勉强还记得一个大概的方位,浅浅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枯树杂荆兀然少了,一条有些简陋的石子路出现在他面前,向上望去,只见这条石子路九曲十八弯,似乎是通到这山林的最
处。
再跟着这石子路走一盏茶的功夫,相易终于瞥见了什么,举着火树枝向前照去,只见野林丛丛间,竟然藏着一座不小的山庄。
那是座极旧的山庄了,隐约可见乌檐朱漆,大门紧闭,旁边挂着两盏欲坠不坠的碎灯笼,远远一抬
便看见围墙后面有几株参天古树,离了
修剪,这几株树长得十分为所欲为,得有三四丈高了。
遮天蔽的叶将这座山庄遮盖了起来,这么多年也不为
知。
相易站了片刻,才发现门匾早就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块。
满地的灰,碎的石阶边冒出了
高的枯
,相易抬脚迈过去,伸出手将门匾捡了起来,抹开上面厚厚的黏腻灰尘,将两块拼凑在了一起。
这牌匾上写的是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字迹遒劲有骨,俊丽得扎心窝。
相易嘴唇翕动一下,顿了顿,到底是没有把这三个字念出来,他看得烦闷,顺手又将这门匾翻了回去,直接来个眼不见心为净。
他呼一
气,走到大门
,轻轻一推,然后门就塌了。
“……”
也是,这山庄立了七八百年,烂成这个水平也还算可以。
相易穿过门后这几株树,再走过三个庭院,才达到目的,找到了他要的那井。
这井,三尺宽三尺长,唯一不寻常的地方便是上面贴了七十八道朱砂墨符,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道盖着一道,火光扑朔下竟似无数黑影盘旋,几百年光
,这些符咒虽不复新,但威力未减,可见其当年下笔者灵力之
粹。
但凡是搞这么大阵仗封印的,不是大就是大恶,这里面的货也不例外,两样都占了个齐全。
都说祸害遗千年,希望这祸害可争点气,千万别已经化成灰了。
相易伸手将七十八朱砂墨符一一揭开,待到只剩最后一张横贯全井的长符时,一阵妖风乍起,吹起灰尘万丈,他眉目一凛,一气将最后一张揭开。
霎时,风
骨,寒霜扑面,相易沉沉地盯着这
黝黑的
井,半晌——
没点动静。
他左瞅右瞅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心里一阵失落,不会真化成灰了吧?
火光在这时忽地灭了,霎时眼前一片漆黑,有什么东西缓缓抓住了他的肩膀。
相易猛然一颤,回望去,朦胧月色,树影婆娑,转
瞬间,便见一张惨白的孩童脸悄无声息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看他。
这孩子的瞳仁没有眼白,不生鼻耳,不肖类,目光浸满黑漆
翳,
仄仄的,两
四目相对,不过三寸呼息之间。
“你在找我吗,哈哈。”
七八岁孩童的嗓音本来就尖锐,这两声笑回在幽幽夜色
院,不待细听便觉毛骨悚然。
他开恶毒,黑黢黢的瞳眸兀地流下两行汩汩的猩红血泪。
“阿鼻地狱,诸天恶鬼,死门已开,你已在劫难——你、你嘛?喂你别
摸啊你离我远点你别碰我!”
“不是,你哪那么多废话,”相易啪得往这个小鬼上打了两记,手在他的衣服边上下摸索起来,“黄泉引路蝶呢,给我
出来。”
……还能不能尊重一下他这个恶鬼了?!
黄泉引路蝶是他至宝,这从哪儿窜出来的出
如此狂妄,不对,七百来年,谁还知道黄泉引路蝶在他身上?
七婴气得咬牙切齿,脸色怒白转绿,“你做梦!”
相易懒得和他费时间,简单粗
,“不
弄死你了啊。”
“我就算死我也不给你……不对我本来就已经死了,!相折棠,我听出来了是你这王八羔子,你怎么还没死?”
相易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再不我真动手了啊。”
“方圆八百里都知道我七婴是个有气节的鬼,老子就算把黄泉引路蝶吃了也不会——”
忽起一道凌厉掌风,云翻滚,千钧之力,呼啸扑面。
“……在井底的小匣子里我这就帮你去拿!”
相易停住,手掌下面的小鬼吓得哭花了脸,红红白白一道一道的,渗
之余看着还有点小可怜。
“你厚颜无耻卑鄙下流连我一个小孩儿都欺负呜……”
相易不仅不为所动,反而踢了他一脚,“快。”
七婴边哭边往井里钻边控诉。
“王八蛋你不是你虐童!”
相易言之凿凿,“虐鬼不算虐童。”
七婴憋屈地咬着嘴唇,他是真不敢惹他,七百年前相折棠把他封进去的时候就不过他了,更别提七百年后这厮已经成了
,方才他还犹想一试,结果却是一掌就教他做
。
在那等掌风之下莫说反抗,上天地都逃不了。
,当年和他还是五五开的,现在这厮怎么厉害成这样了!
他腹诽着,将一个灰色木盒递给相易,然后嗖得一下溜到了井后面,只露出那对黑黢黢的眸子。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真烦,鬼都惹不起你。”
相易捡起那根枝条重捻了一簇火光,打开盒子瞅了一眼又飞快地合上。
黄泉引路蝶到手,还差两样东西。
七婴只敢缩在后面小声骂他,“相折棠,你怎么跟个活王八似的还不死?”
“再哔哔一句,”相易语调放温柔了些许,“我把你打成王八。”
嚯,真他娘的凶。
七婴翻了个白眼,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从这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手里逃出生天,抬一看这
竟然已经走了。
七婴震惊,“等等,你不关我了?”
相易朝他挥了挥手,“你太弱了。”
言下之意那就是已经没必要关着他。
七婴震惊得无与伦比,,他当年怎么说也是为祸一方的鬼王童子,如今竟然被堂而皇之地看不起了?
“你给老子回来,来来来我们再一决雌雄!”
相易扭看了一眼这上窜下跳的怂货,难得见找死找得这么勤快的,
都有些迷茫了,“你是不是有病?”
七婴见他真回了,果然又怂了,把小胳膊小腿都悉数藏好不说,还要再往后靠靠,“算了算了,你还是走吧走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