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果最丰硕的是三千营,共获水禽五十馀隻、獐狐野獾雄鹿百馀隻,获得首胜。
随从官员欢呼拜贺,皇帝举杯庆贺,并依按猎获大小,颁赏赐宴。
大阅场上摆上宴桌,各营摆筵五十桌,列宴千席,太监们鱼贯端来酒水和烧烤的猎物,供受赏的军士饮酒欢宴,其馀随从官员则回各自的营区吃喝。不必当值的宫和太监们也在按鹰台后方围坐,一块喝酒赌钱、或玩升官牌。
湖衣没见到心心念念的身影,有点失望地对冯瑛说:「就这样啊?那么快就结束了。」
冯瑛未能理解她的心思,直言道:「还没呢,行围会持续好几天。南苑里共有七十个围场,依各处地貌有不同的兽类栖息,会以该围兽禽的习而
番布点打围,有十数个离按鹰台较远的围场,会在后几
合围。」
湖衣听完稍稍释怀,也要了杯酒来喝。
阅场左翼的军士突然齐声吶喊,以脚跺地,整片土地彷彿被他们的声音摇撼。好的湖衣在群中里伸长了颈脖,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找到喝采声的来源,原来场上正有
在玩摔跤。
一个体健如牛的彪形大汉站立在场中央,身上穿的粗布坎肩钉满钢钉。一鼓气,坎肩和身上突的肌
严丝合缝,腰间系着牛皮板带,足登短筒牛皮战靴,看来煞气
。他的对手个子较小,皮肤黝黑,肌
实,坎肩上缕金采牒,一上场,同营的军士高声大喊:「布和!布和!」
双方互唱赛前歌词,接着跳跃进场,先向按鹰台行大拜礼,再向其馀观眾行礼。竞技初始,两在场中不断绕圈,像是要伺机进攻。
身旁的围观群眾发出阵阵吼叫,原本紧张的场面消融成欢乐的喧闹和嘶吼,湖衣忍不住也跟着一起欢呼。
「我的好主儿,小的找你找的好辛苦。」冯瑛推开两旁的,满
大汗地挤过来,「要把你给搞丢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我在看摔跤呢。」湖衣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两试探
地出手,想在对方身上找寻着力的点。彪形大汉仗着体型优势,不断地
退布和。
「一锭银子,我赌布和会赢。」冯瑛掏出一锭银子。
「布和是比较矮小的那个吗?看来不怎么样啊,好,我赌了。」湖衣也掏出一锭银子,尚宫局每月都按皇妃的宫份,支给她银钱份例。
话才说完,布和抓到机会,巧闪柔翻,拉住彪形大汉的短裤,势立时逆转,伸手就将大汉一把揪了起来,高举过
,然后重摔在地。观眾全都亢奋叫好,大喊着:「色音和布!色音和布!色音和布!」
湖衣心不甘不愿地把银子
到冯瑛手上,嘴里还念着:「你早知道他会赢吧?」
「布和不是随便叫的,三千营的第一勇士才能得到布和的称号。」冯瑛收了银子,看来得意洋洋。
「甚么鬼呀,被你给骗了!」湖衣曾听说过,三千营乃是由归降的三千蒙古军所组成,又称朵顏三卫,他们行进速,个剽悍,常在战阵中的出其不意地突袭敌军。创建之初只有三千蒙古
锐,后来又编
了许多北方骑兵,时至今
,三千营约有一万之眾,不过营中骨
仍是蒙古族勇士。
蒙古勇士们在御前展演叠罗汉,十数打赤膊站在彼此肩上排成一座高塔。一旁的宫
们看得全羞红了脸,手掩着嘴发出惊叹,却还是有意无意盯着他们赤
的胸膛,据说蒙古男儿会用兽脂抹在胸
以增添男
气概。
午后,烈照
在按鹰台的正上方,换宫中的乐师戏班步
场内,甜美的乐声响起,歌
们穿着饰有鲜艷羽毛的霓裳翩翩起舞。官兵们在一旁宴饮歌唱,大声吆喝说笑,谈笑内容不外乎是斗殴和
,也有
多喝了几杯,一言不合就在场外比武打斗,旁
则高声喧哗,喊骂不绝。
湖衣吃了些烧烤珠,配上黄酒,辛辣的滋味让她全身热烘烘的。鶯儿和别宫的宫
玩升官牌,赌输了不开心,嘟着嘴不理
。
「主儿,我和几名猎夫说好了,」冯瑛回答,「说咱们想跟去林间看他们布围。」
湖衣环顾左右,果然有不少士兵正在移动。
她眺向按鹰台,典膳太监依序上菜,皇帝正与身旁的贵妃对饮,湖衣已有许多未见皇帝,或许圣眷已失,既然如此,她应该可以找个地方躲着。
最好皇帝永远别再召见她。
§
一双翼雪白的猎隼直衝向天际,发现下方猎物之后立即收拢翅膀,以落石之势坠下,猛力撞击猎物。被这样的猛禽衝撞,不管是什么动物都会一击毙命吧!朱见
心想。
他也想去打猎,就算是在林间策马奔驰也好,可是依礼他必须坐在御座上,等着颁赏、赐宴。
「陛下,尝尝这雪菊鰣鱼!」挨在他身边的万贵妃用赤金镶玉筷子夹了一箸鰣鱼,放在他的细瓷碟里,「是御膳房刚用快马送过来的。」
「到南苑来吃鱼?」朱见皱眉。
「可不是,这是今年的第一网鰣鱼,今一早送达。御厨依照惯例,鰣鱼一到,立刻烹调上桌,供陛下尝鲜。」
朱见尝了几
,果然味美鲜
,鰣鱼稀缺,是镇江一带独有的特產。仁宗皇帝
吃鱼,当年嚐到由江寧织造局贡上的鰣鱼后,便下令每年贡奉。镇江渔夫每年都要将捕获的第一网鰣鱼,急速冰镇,再用冰船和快马送京,镇江到京城三千里路,限三天送达,沿途总会耗费大量
力物力,即使至今大明朝国力已大不如昔,江寧织造依沿旧习,年年进贡。
在他登基后,首次于朝堂宴赐朝臣品尝鰣鱼,就有文官当场吟讽:「三千里路不三,知毙几
马几匹。马伤
死何足论,只求好鱼呈圣尊。」
自朱见立为东宫,无论如何战战兢兢,官员只会不断地在朝堂上、私底下明嘲暗讽,他们心中早已认定他和父皇一般,是个无能的亡国之君。到最后他实在受不了朝臣们轻蔑的眼光,索
不上朝了。
炎热的天气、厚重的鎧甲令他汗流浹背,席间食物蒸腾的热气和烈酒令他厌腻,他只想喝杯去暑解热的雨前龙井,再到沁凉的林荫间散散步。
按鹰台下的士兵与宫役早已玩开了,聚在一起吃喝、喧闹。他不久前还看见湖衣的身影,今她穿着墨绿色对襟窄袖坎肩,与一群云雀般吱喳不停的宫
凑在一块,看来心
愉悦,本想召她在傍晚时分随他去林间漫游,但是到了这会儿,墨绿色的身影消失了。
「臣妾听说,」万贵妃硬生生打断他的思绪,「近来大臣纷纷上疏,要陛下早立储君。」
「只是老调重弹罢了。」朱见淡淡说道。
该来的,总是会来。
贵妃应该已从宫中听闻他
前留宿后寝殿,以她的
子,闹腾一番是少不了的,然若他先与之虚以委蛇,说不定假以时
,贵妃会渐渐接受他另纳妃嬪,说不定,还会默许他生子,好克继大统。
「是,大臣为立储一事喋喋不休,长此以往,总不是个办法。」万贵妃说。
「这是何意?」朱见猜不透她的心思。
「臣妾心想,国无储君,朝野难安,陛下或可先立亲王为储,也好杜绝诸臣悠悠之。」
「什么?」朱见难掩震惊。
过去,贵妃谋害怀孕妃嬪,他隐忍不发,只因他命在旦夕时,唯有她对他不离不弃。自此无论大小事,他总会顺从她,但这回她的要求太过,他无法应允。
「贸然立储,只怕会惹来大臣的非议。」朱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