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晚霞不知不觉褪了色，月色笼罩着小院，葡萄混在粘稠的糯米饭里，木盆盖上竹帘放外面晾着，燃着烛火的前堂坐着吃饭的
。
碾碎的酒曲撒进酒糟，拌匀舀进陶罐，杨柳洗
净手用油纸先封住罐
，朝隔壁喊：“坑可挖好了？我这边完事了。”
程石踏进坑里，比了下高度，扔下铁锹往偏院去，“差不多了，我搬过去试试。”
葡萄酒酿的少，他一个轻轻松松就把陶罐抱了起来，杨柳跟在后面捡起压顶的青砖跟上。
……
黄传宗一直等在家，听到巷子里响起敲门声和说话声，他耐着
子等了等，等自家门敲响他才快步过去，绕过影壁了才慢下步子。
“来了？今天挺早啊。”他开门先打招呼，余光一闪，看到台阶上光鲜亮丽的
一时怔住，目光从上扫到下再回到脸上，模糊记起昨天那个灰扑扑不起眼的模样。
程石上前一步挡住杨柳，直言问：“好看吗？我媳。”
杨柳抿嘴盯着他后脑勺，简直是……
黄传宗拱了拱手，撇开眼道歉：“冒犯了，无恶意，只是难跟昨天的对上，一时诧异。”他推开门做个请的手势，“进屋坐坐喝杯茶？”
“不了，我还是昨天那个答复。”程石把三条鱼和十个蛋递给他，“鱼四斤三两，合计一百四十四文。”
黄传宗差打听过他的事，自然知道他背靠长风镖局，吴德发那个黑矮子惹到他丧了命不说，现在吴家饭庄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所以被拒绝了他也没变脸色，等
仆接过东西了，他好言好语地说：“听闻杨家庄依山傍水风光不错，改天我过去，还望程老板能许我登门。”
“有客不嫌农家寒酸，自是欢迎的。”
走了，黄传宗没立即进门，他站在门外看程石去给另一家送菜，目光不由自主移到一旁的小身上，也是好笑，他是第一次见穿金戴银着花色罗裙走街串巷卖菜的。
“东家……”门内又走出来个男，他盯着桶里摆尾的鱼，“就这么算了？”
见程石回过
，黄传宗回个笑，随即转身进屋，在大门阖上的吱呀声中说：“再想想其他的法子，有钱有闲有靠山，不能用下三滥的招式。”
……
隔了两天，程石在堰里撒网的时候听到沸反盈天的鹅叫，一大群鹅，打群架似的，比着谁的嗓门高招式亮。他见坤叔过去赶了，他好地等着，等着看从鹅群里厮杀出来的，不料来是黄传宗。
“程老板啊，想见你一面可不容易。”黄传宗脸色不怎么好，外裳下的胫衣被鹅拽的差点滑下胯，腿也被拧了几，他青着脸说：“你家养的鹅子挺……厉害。”
“它们在山里散养着，子野了，黄老板别跟扁毛畜牲计较，它们不认，谁都撵着咬。”程石提起刚撒下没多久的渔网，撑着长杆往岸边去，走上堰埂问：“是去我家喝杯茶，还是在这边转庡?转？”
“摘个果可行？”不等他回答，黄传宗摘了个红了大半的桃子，他看了眼在堰里游水的鸭子，从随身带的水囊里倒水洗了下，“你这里搞的挺好啊，什么都有了。”
程石知道他的来意，随着他的意带他转了转，遇到在林中捡
蛋的杨柳，他让她忙她的，不用来招呼。
林中光线稍暗，白花花的蛋随意的散落在凹陷的
窝里、松针垫着的土坑里，
露出土层的褐色树根
错缠绕，空隙里填着一窝蛋。黄传宗在脂
堆酒
桌上早已练就了世故的眼和油腻的心，如今看到这些，心里竟还能感到惊喜和新鲜。他从树枝上取下个篮子，弯着腰在丛里翻找，见程石仗着身高在树枝桠间捡蛋，也踮脚往树上看，“你家的在树上做窝了？跟山里的鸟雀学的？”
“或许吧。”
群悠闲的在松针覆盖的土里刨虫，或是炸着毛打架，走在其中它们怵都不怵，从身边捡蛋它们也不在意。几只毛色似麻雀的短尾母从水沟里走上来，咯咯两声，一群同色的小麻从茅丛里钻了出来。
“这是野？你养的还有野！”黄传宗直起身，野尾
短，行似锥形，毛色偏乌加麻点，他的酒楼里每年或多或少也会收到野，他不会认错。
“是野，估计是被群引来的，也可能是躲难过来的，来了就没走。”程石看着那群小麻笑乐了，“你上来时啄你的那群鹅厉害，有它们在山里，黄鼠狼和蛇不敢过来，没蛇没鼠地方又大，又不缺吃的喝的，就有客拖家带搬来久居。”
黄传宗啧啧几声，回过也开始说起正事，走这一遭他也没了先前的打算，好商好量地说：“之前你说每天供我一二十斤鱼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
“那从明早你可就要给我送货，除了还没长成的鱼黑鱼，其他的鱼我都要，泥鳅黄鳝也要，价钱就按你在外的卖价。”黄传宗说的很痛快，指着篮子里的蛋说：“蛋也要，这几天的蛋你就别往外卖了，都供给酒楼，先让我把之前的蛋换下来。”
程石琢磨了一下，“顶多五天。”
“可。”黄传宗在松树根下看看，“以后有松
菇了也给我往酒楼送，你家的鸭可有下蛋的？鸭蛋也给我送些去。鸭鹅打算什么时候卖？有多少我收多少。”
“这个以后再说。”
送走黄传宗，程石去跟杨柳说了一声，继续下堰去撒网。
而黄传宗下山后没离开，他盯着这座有他几个酒楼高的山，琢磨了片刻找了个村里的老问
况，结果山脚下就只有那一堰。
他的打算再次落空，若是仿造程家的路子走，不仅要买山还要开堰，另外还要雇在山里住着，粗略一估计，投进去的银子可不少。而且还有程家在一旁拉扯着，他的山没种松树没松菇给吃，也卖不出高价。
唉，难得的一条发财路，生生被劈断了，还动不得他，黄传宗无力叹气。
*
桃子熟了，葡萄也熟的七七八八，装鸭蛋的缸也满了，坤叔急着要回县里，刘婶子跟他一起走，自然也要收拾包袱。
“说实在的，我也想像老子一样长住这里，这是我这几十年过的最轻松自在的一段
子。”刘婶子有些舍不得，在山里打转，鸣而起，落而歇，喂猪捡蛋，一三餐，简单又自由，不用看脸色，不听嚼舌根。她拍拍老姊妹，说：“这才是过的子，不吵架不生气，你家里没拖累就安心在这照顾俩孩子，阿石他是个有良心的，小柳也好相处，除了一天三顿饭他们也不管束你，想种菜种菜，想捡柴捡柴，这可比回县里看儿
脸色吃饭不知强多少。”
“既然喜欢，以后不忙了再来呗。”杨柳无意听到两个老太太的谈话，拿着桃儿走过去，“反正刘叔在这儿，你想来就来，吃的住的都不用你
心。”
“生了三个不成器的儿子，都催着让我回去看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能闲下来。”刘婶子无奈摇，“你过来是找我们有事？”
“噢，是想给你说我跟阿石明天也去县里，他打算天不亮就动身，你明早早点起来。”
都走了，除了供给酒楼的，鱼和蛋自然停卖几天，按程石说的，要勾勾他们肚里的馋虫。
作者有话说：
明早见哈
第七十九章
六月尾的天, 烈如火，在太阳下晒一天能脱层皮，端午前姜大舅没带走的木篷车派上了用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