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宁佯装红了脸，云鬓轻堆，其间斜坠一支流苏凤钗，随着她低
的动作微微晃动。
这凤钗是揭榜那一
顾昀派
送过来的，算不得特别名贵，但胜在
巧别致，与她平素的衣裳也算相配。
地在这一送来，不免带了些别样的意味，恍若是要安她的心，许下些不论贫贱富贵都愿求娶的诺言似的。
于是晏安宁立刻就将这凤钗戴了上去，她想，她苦心谋划了这么些年，安稳的子终于就在脚下了。
她隐隐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却是期待与笃信。
*
这一的天，近乎妖异的晴朗。
晏安宁窝在江氏的屋子里和姨母闲话了大半，扶着招儿的手回到自个儿屋里，却见窗外原本明媚的天气瞬间昏沉了下来。
她清点箱笼的手微微一顿，望着屋外的天色，轻声启唇：“多掌几盏灯吧。”
招儿面色凝重起来，依言带着盼丹手脚麻利地将屋里能掌灯的地方都点上了灯。
恍若是为了应对她们的如临大敌似的，外忽地下起了雨来，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雨点便大到砸在窗棂上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晏安宁面色黯淡地由着服侍梳洗，这时一声惊雷恍若在顶上方炸开，她的脸笼罩在不算昏暗的烛火里，长长的睫毛微颤。
柔白细
的手按在心
，伴随着一道道雷声，像是被什么攥住了心似的，沉重得难以呼吸。
招儿在一边看得心疼，忍不住上前搂住了晏安宁，眼角微红。
她是晏安宁从晏家带来的丫鬟，她知晓，主母就是死在了这样的一个雷雨夜里。
是以自打幼年起，姑娘就很怕这样的天气。刚到侯府时，江氏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抱着她哄她
睡，后来晏安宁大了，不忍再让身子不好的江氏忧心，便谎称吃了郎中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事实则并非如此。
轰隆隆的响声中，有影沿着抄手游廊在雨幕中穿行。
是大厨房的厨娘刘瑞家的。
刘瑞家的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外道：“姑娘，这是五少爷嘱咐
婢送来的安汤。”
今非昔比，五少爷不仅中了举，还在相爷和侯爷跟前得了脸，是以承辉苑有什么差事吩咐，如今大厨房也都是紧着来。
晏安宁并不想让旁看到她这样的狼狈的态势，只是隔着屏风道了谢，盼丹从刘瑞家的手里接过食盒，给了赏钱，后者便笑眯眯地走了——雷雨天的走一趟，能得两边的赏钱，是再舒服不过的差事。
盼丹将那热腾腾的汤药摆在晏安宁面前，她微微垂眸，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在顾昀眼中表演得像个再合适不过的妻子选，但她也并非大包大揽，亦会露出一些小
子的柔弱和无助供他施展自己的能力。
自打顾昀知晓了她有雨夜心不稳的毛病，便每每都会提前嘱咐厨房做好安汤，一次不差地送来，倒也还算上心。
“五少爷送过来的，姑娘便趁热喝了吧。”招儿眼中也有些欣慰，姑娘这些年一路走来不容易，如今能得五少爷看重，事事放在心上，是再好不过的事
。
晏安宁接过药碗，尽数喝下，也不知缘何，今这安汤的效用似乎格外好些，不消多时，她便觉一阵困意汹涌袭来，整个便靠着招儿的肩睡着了。
……
不知何处一阵抽抽噎噎的啼哭声，听来甚为凄惨。
晏安宁眼前视线混沌，似乎在前行，身子却歪斜无力，脚下的路都看不分明，恍若是吃醉了酒似的难以自控。
她睫毛颤动着，努力想看清当下的形，这才依稀瞧见阳安侯府的门前挂上了雪白的孝帐，一众眷上戴了白花，两眼红肿，面色憔悴，中难掩落寞。
她屏了呼吸，想上前去问究竟，眼前的景象却不等她反应，兀自变了面容。
朱红嘎吱嘎吱停在一户门前，凤冠霞帔的年轻子被搀扶着上了喜轿，原是大喜之事，新郎家中却似乎静悄悄的，来往的仆
脸上也无太多喜意。
“热孝中成亲，到底是陋习，失了体面。”
“可不是嘛，只不过，那位可等不得了。出了这样的事，再不给自己儿子寻条后路，夫狠心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有长舌仆在低声议论，新嫁娘脚步微顿，却并无多言，坚定地向着院内走去。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仍是没能抓住绪，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新嫁娘坚定的背影渐渐模糊扭曲……
观世音跌坐图下，保养得宜的一派从容，脸上挂着和上的观世音菩萨如出一辙的慈
，中的话却咄咄
。
“你嫁顾家已近三载，尚无子嗣，按七出之条例，原可休了你便是。只昀儿念你孤苦无依，不忍如此，你也应为他着想，而今他金榜题名，又内阁，你这般商贾出身的子如何相配？不若自请下堂，以妾室之身服侍昀儿，尚能保全体面和分。”
堂下，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一旁的男子。
那戴着簇新的乌纱帽，绯色袍，补子绣着四品的云雁图，清隽的面容多了几分沉稳。见她望过来，从来
的眼却下意识躲闪，不敢直视。
又有什么在她耳边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到了这般田地，竟还敢勾引五爷？”
染着金凤花汁的指甲钳住了她的下，她咬紧了牙关不肯就范，苦涩的药汁却仍旧毫无阻拦地灌进她的喉咙，呛得她如同溺水的一般，撕心裂肺地咳嗽着，清明的视线如同被血色侵染了一般，一点点失去了焦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