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还是什么肌骨筋络，骨
之下，分明是肆意生长的蛊虫。更多小说 LTXSDZ.COM
蛊虫在这具躯体里疯狂生长繁衍，几乎成了虫巢。
可也就是蛊虫
肌骨，和这具身体浑然一体，才保持了生机不散，身躯完好。
她忽然想到离开前陈献色复杂的模样：我也不知道他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沈如晚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想起白飞昙说起的蛊虫，想起山庄里陈缘勉强的微笑，想起他一反常态的勇敢和大胆，想起他似笑也似哭地看着她，说，师姐，你多年未归蓬山，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原来从很早的时候起，陈缘就没想过活。
“……为什么？”她喃喃地说着，明明无
能给出应答。
曲不询忽然伸出手，在她身后拿到了什么，塞进她的手里。
是陈缘从邵元康那里借来的镜匣。
“镜匣可以保存山鬼的元灵，应该也能保存修士的识。”曲不询低声说，“如果陈缘被困住的时候还有意识，说不定会在里面留下点什么。”
沈如晚没什么反应地坐在那里。
她很慢很慢地拢起五指，握住那只镜匣，像是过了好久才听懂他的话，把识探镜匣中。
出乎她意料的，她真的在里面找到了陈缘留下的一段识。
这段识也像是万般痛苦难以承受。
“师姐，我大概是要死了。”她懦弱的、平庸的师弟，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本来不希望你找到我，这样你也许就会觉得我还活着，没那么伤心，但我发现……但我发现我还是很害怕，我怕我永远留在这儿，谁也不知道我死在这里，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活过。”
“我真的很怕。”陈缘哽咽般说，“所以师姐，如果你能找到我，能不能带我回蓬山？把我埋在师尊边上就行了，我不挑坟，我就想回蓬山。”
“我想回蓬山，师姐。”他说。
识倏然消散了。
从
到尾，他也没说过一句后悔。
沈如晚掌心全是冰冷的汗水，镜匣从她手中滑落，咣啷掉在地上。
她一动不动。
废话连篇，她想。
为什么连最后的言语也词不达意，重复又琐碎，没有一点解释。
既然这么害怕，那就不要冒险，为什么又要心存死志，一个留在冰冷狭窄的空隙里，在无知晓的地方等到最后一刻？
陈缘不是很依赖她的吗？为什么这次没有？
怎么偏偏是这次没有？
“找到什么了吗？”曲不询低声问她。『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沈如晚木然地点了一下。
她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升往了空无的边界，没有一点重量。
“他说，让我带他回家。”她声音冰冷。
第00章 终
梦为鱼（一）
陈缘的躯体最终被焚化, 封存在小小的匣子里，托在掌心里轻飘飘的。
修士往往是这样的，没那种死无全尸、挫骨扬灰的忌讳, 死就死了, 一把火烧了
净。倘若尸身完好地下葬, 反倒不得安宁，容易引来邪修觊觎——修士的尸身也是绝好的材料。
沈如晚花了很多心思想留住他。
虽然看起来陈缘已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了, 但他的身躯还有生机, 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异的通、宝物，谁说陈缘就没有机会醒过来呢？哪怕就只是留在那里, 至少还有一点念想。
可没过多久，那具身躯中的蛊虫便像是觉察到了危机，躁动不安地收缩起来, 想要从躯体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撕裂皮，转瞬便把完好的躯体毁得不成样子。
陈缘的躯体本就是靠这些蛊虫来维持生机, 离了蛊虫，无声无息瘪下去, 成了衰朽
败的残躯。
“他不会怪你的。”曲不询对她说。
沈如晚垂着, 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匣子。
“我知道。”她说。
“我只是觉得，我做错了很多事。”她这么说着，好像不是很确定，还有点迷茫。
可她的心里已经有个答案。
曲不询看了她一会儿，转过去，随意地打量着远处漫漫通向云端的云中栈道, 很捧场地问她, “怎么错了？”
沈如晚沉默着。
“如果当初我没离开蓬山就好了。”她说, “陈缘说得对，如果我没离开蓬山，我现在至少应该是第九阁的副阁主。”
曲不询高高挑起半边眉毛。
沈如晚紧紧抿着唇。
她想起当初还在碎琼里的茶楼里，陈缘对她说的话。
你会后悔的，师姐——他说，你根本不知道你会有多后悔。
那时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就算后悔到死，也是我自己选的命。这么多年，你见过我为我的选择后悔吗？
如果时光能倒回那一天，她再也不会说这样笃定的话。
她会告诉她自己，她确实后悔了。
很后悔、很后悔。
“如果我是蓬山的阁主，早该把事
查个水落石出了。”她慢慢地说，“陈缘也就不会被骗来种七夜白了。”
曲不询的色又恢复了平静。
“你没必要把这事当作自己的错，生到处都是岔路，不走下去谁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他不经意般偏看着她，目光沉凝平实，“况且，你若留在蓬山，宁听澜未必能容得下你。”
沈如晚执碎婴剑纵横州，杀的是旁不敢杀的，得罪的也是旁不愿得罪的势力，声名显赫之下，非议众多，若宁听澜想给她安上个什么罪名、把她除去，也没给她喊冤。
好在她是盛名之时退隐，退得净净，还没等到鸟尽弓藏的时候，这才和宁听澜相安无事。
这次沈如晚也没有再为宁听澜辩解些什么了，毋宁说她也怀着相同的质疑，无可反驳，也不需反驳。
“邬梦笔，孟华胥，宁听澜。”她慢慢地点数着，语气慢慢转冷，“不管到底是谁，一个一个来，谁也躲不掉。”
后面，陈献中气十足的喊声传来，“师父，沈前辈，我们买好票了，可以出发了！”
曲不询攥着那手环，随意地看了一眼，又抛还给陈献。
“啊？师父，你不拿着？”陈献伸手一捞接住手环。
曲不询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山崩地裂都能扶回去了，还要它做什么？”他站在崖边，飘飘地坠了下去，落向万丈雪原，声音渺渺的，散在无边无际的云海里。
挤在云中栈道前的修士听见了，嘟嘟囔囔着，“谁啊，这牛吹得都上天了。”
可一回，正好看见曲不询的身影落下，一瞬瞪大了眼睛，喊得撕心裂肺，“我去我去，怎么真的跳下去了？谁来救啊？”
还没等话音落下，那道身影转眼出现在远天云端，看起来像是渺远的一点黑影，懒洋洋地朝山巅招手，声音隔着云海悠悠地传来，“走啊？”
是他们不想走吗？
那一瞬所有排在云中栈道前的修士心同时升起怨念：难道他们是因为享受排长队的感觉，才挤在这里，不直接跳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