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
天一亮,屋里屋外什么声儿都没了,比夜里还安静,黑的楼房外
挂着白幡,看不出一丝
气,像座巨大的坟茔。紧闭的门推开一线,活
往外走动两下,屋子里散出一
被湿布包着很久的热,这潭死水才像是下了饵的塘子,重新活了过来。
五条悟探身从房间里出来,余光瞥见走廊一边尽守着两个模糊的
影,耳朵听见黑魆魆的另一
有脚步声往这走来,他停住脚。另一边细瘦的身影拐了道弯也见到了他,还见他从身后那扇半开的门和身上松松垮垮半敞开的里衣,愕然站住。
那是个十来岁模样的年轻孩,
瘦的身材,鲜亮的脸,五官线条像浓黑的墨在她面上涂抹,每落一笔都看着陌生,每落一笔又都像抚子,又更
细的勾勒,多添了点颜色,化进冷水里,鲜艳得不俗。
他们对视了一眼,他没当回事,她也不继续看他,绕过去钻进了屋子。
走出去几步,五条悟才想起来,刚才那个好像是他半路出家的妹妹,五条杪。
“母亲。”杪刚进门就差点踩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瓷杯碎片,她忙绕开,刚抬,就碰上了从里
走出来的抚子,穿着寝衣披着件昨天的外衫,
发半
的披在肩
,薄红的面颊透着提不起
的懒。
“这么早过来,那边在找了吗?”抚子开
时声音还有点哑,咳了两声,抬
看了一眼,招手让那两个紧跟在杪身后进来的侍
打扫外厅,自己则领着
掀开帷帐往另一
的小房间走。
“有问了几句,”杪碍着有旁
在,说话克制,小步跟在她身后,“都被我打发了,母亲在火化前出面就好。”
“你能,我可就省心了。”抚子刚往榻榻米上靠,就有侍
跟着送了泡好地茶水上来,替她们拉好门,退了出去。
门外登登走过的脚步声响随即变得很轻,声音踮着脚着在地上走。杪见没了外,这才跪坐到抚子面前,
不安地问:“母亲,您是不是受委屈了?”
喝了热茶,一整夜
涩的嗓子这才润了不少,一听自己跟前这番话,好悬没呛到。等茶水咽下去,她才说:“说不上什么委屈,这些年你我母
二
受的,可比这严重得多。”
杪像是受了刺激,面色激动,“可你是他的母亲,父亲灵柩还在外摆着,他就这样不管不顾,未免荒唐。”
“他是五条悟,在这个家里,要管什么,顾什么?”抚子睨了她一眼,“就是要他不管不顾才好,不然哪有我手的余地。”
“可是……母亲你心里愿意吗?”
抚子手肘撑在桌边,疏懒,身体歪歪地搭在一边,“怎么说得这么酸溜溜的?我能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们母
的好
子可才刚开始。”
“母亲,”杪见她垂着眼睛,看不出几分愿,误以为她难过,连忙跪着靠近了一些,言辞恳切,“我年纪不小了,未来可以让我帮您,五条家,御三家,未必就他一个
说了算。”
她轻笑了一声,“这里当然不是他一个说了算,不过你要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去找个靠山帮你制住他,那未来也不是你说了算。”
“不是么?”
“你得自己把山挖空了才算,”抚子抬眼,伸手过去挨着她细的皮肤,缓缓抬起她的脸,
掌大的脸,尖尖的下
,乌灵灵的眼睛,黑是黑,白是白,颜色分明得叫
过目不忘,“你觉得你年纪不小,可事实上,不是来了月信就叫长大。那只是你的身价上多出来的生育价值的分量,那玩意儿可以有,可以没有。你还没到时候,再长几年看看,到时候你说不准就会为了今天在我面前说的这番话后悔。”
“我不会后悔,母亲。求您了,让我帮您,好不好?”
“我当然要你帮我,”抚子拿手背轻抚着她的面颊,面上带着笑,不慈,也不和蔼,不冷不热的,“我养你可不是为了做慈善的,你倒也不用担心别的,我和你那道貌岸然的父亲不同。咱们合得来,自然明明白白地互相打算,背地里算计,未免太侮辱你喊的这一声母亲,”拇指在她嘴角轻轻一掐,嘴唇间露出一排细小森白的牙齿,犬牙暗暗的反着冷光,“有
有眼无珠,看不着你最值钱的地方。但我不瞎,你这张脸,是你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别急三火四地拿出去抵押,亏得很。”
杪听得半知半解,茫茫然地问:“我还能帮上母亲什么呢?父亲说,我只有脸面拿得出手,只有乖顺讨得了好。”
“别说的好像你当真了似的,”抚子松开她,手指戳了一把她的额,戳得她脑袋一顿一顿的,“要是真听进去了,你之后还来找我做什么?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非叫我心疼你是吧?”
“我当然是想母亲心疼我,”杪握着抚子的手腕,牵住她的手,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她的腿上,“我如今,身边只剩下母亲您了,您不疼我,谁疼我。”
“知道我心疼你,就别上赶着把自己摆上台子,那里没你的位置。”她叹了气,将手放在杪的
上,“这些年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五条家,反正这屋子里作孽的
已经死了,有我在,谁都不能拿你怎么办。”
“嗯。”杪将脸埋进去,闷声闷气地说。
“我记得你母亲的忌是过两
,对吧。”
“嗯。”
“我叫陪你过去,你也正大光明地拜一回,去一去晦气。”
“嗯。”
“死不能复生,也别觉得是自己的错,错只错在有
做事太绝。”
“不过如果没有我,她不会死。”杪小声说。
“可是她选择生了你,这个地方的一旦生了孩子,就是把死
放出来给别
看,一旦有
存心,就是大祸临
。是这片土地的毒,害了这些有孩子的
,不是孩子,害了他们的母亲。”
“当母亲并不好,对不对?”
“在这里,确实不好。”
“可您愿意收留我,当我的母亲。”
“你可不会成为我的死,杪。”抚子摸着她的
发,慢悠悠地说,“谁都不能轻易叫我死。”
“母亲是因为这,才不生孩子吗?”
“错了,是我运气好极了,生来就没有这死。”
“母亲。”
“嗯?”
“我生得好看,也不是好事对不对?”
“在五条家,年轻的美是生来的债,你这副牙齿还不够尖利,万一有一
追债的上门了,你斗不过。”
“总有一天会变锋利的。”
“当然,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