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拿定主意后便先跟杨氏商量。杨氏却十分善良,只说如果事
的确是这样,那借身托生或许是这孩子的福报呢?只要他为
良善,断没有反过来害他的道理,且先观察观察。
老夫只得暂时按下了驱魂的心思。但她终究跟这个冒牌的孙子亲近不起来,因此那天让齐鸢去选布料,要给他做新衣裳。
至于原来鸢儿的衣服,她是再不肯让这碰一下的。
可就是那天,这孩子看出了她的念想,迟疑后又要了那一匹落红的鲜亮料子。
他说“衣橱里应当有件这样的。”
他并不喜欢,但他认为应该这样——鸢儿应当喜欢这样,自己应当想看他穿成这样。
老夫当时心一震,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孩子或许正在默默背负着俩
的命运,他在为自己活,也在为鸢儿活。
直到那一刻,她才彻底放弃了找高僧道士的打算。可是就这样留着他,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始终无法安心。
今晚摊牌实属无奈,她已经看出这个孩子敏捷多才,能让褚若贞刮目相看,又能被御史大邀请上玲珑山的怕不是寻常
物。
这若是出身普通
家,那她便当这是一场缘分,收他做义孙,放他归家行孝。
但若他亲生父母是为官做宰的,自己就要掂量掂量了。真有什么不妥,她宁愿今晚自己打杀了他,也绝不能纵虎归山。
老夫打量齐鸢的时候,齐鸢终于渐渐回过来。他并没有意识到老太太的真正目的,只是生
多疑,并不敢轻易相信旁
。因此最终仍是忍下了回家的欲望,将齐夫
所赠的玉带扣郑重收起,再次拜倒在地。
“晚辈既承小公子身之恩,
感愧疚不安,然晚辈福轻之
,实在记不得自己来处,将来若能记起生身父母,一定禀与老夫
知道。”
齐鸢说完一顿,额贴着冰冷的地面,闭着眼沉声道,“晚辈承蒙大恩,不敢知恩不报,今晚愿意立约为照,
后不管能否记起生身父母,都愿在齐家长辈膝下侍奉,孝养二老于生前,礼祭于身后。至于齐府家田财产,晚辈一概不要,店铺家事一概不沾。
后若有机会,晚辈自当另挣安身立命之处。”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老夫在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久久不语,齐鸢低伏在地,许久之后终于听到老夫
长长的一叹。
“富贵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没担心过你争家竞产。”老夫叹了
气,道,“我只问你一条,你既然知道家中银财无数,尽管受用,为何还要读书科举?”
齐鸢如实道:“回老夫,读书是为修身明德,科举是为了立业避祸。齐家虽有万贯家财,但无凭无恃,恐怕容易招致祸端。唯有以科举抗吾宗,提高声望,光耀门楣,才能安然处之。”
“钱财惹祸,那便舍了钱财。可是为官惹祸,我们能丢的只有脑袋。”齐老夫说到这,叹息一声,“齐家如今的处境我心里清楚,但我们毕竟商户
家,大不了舍了这累世的银子,一家
平平安安地寻一处地方清苦度
便是。可是你若科举为官,那以后齐府众
的脑袋,便都栓在你的身上了。”
“你可知道镇国将军唐临?”齐夫看齐鸢似乎诧异老太太的态度,轻声道,“唐将军一生戎马,扬威西川府,最后却因几张奏折被绞杀了。唐家上下百十
,连带着家中
仆丫鬟一个活
都没留下。听说那将军原本有个三岁稚儿,极为聪敏的,竟也被活活烧死了。我们商户虽是贱民,但至少不会有抄家灭族的危险。所以我跟老太太并不想要鸢儿读书。”
唐临是先帝时的才猛将,十七岁时便因屡建功被封为镇国将军。彼时西川王屡犯边境,唐将军带兵十万扫境而去,将西川王打得如丧家之犬般惶惶逃窜。朝廷自此设立西川府,而被唐将军打下来的那片地方,便是崖川。
也是这次忠远伯平叛的地方。
若唐临没死,现在应当跟忠远伯差不多大,正是壮年英雄。只要他在,西南一带何来边境之患?自己的父亲也不会离家领兵去了。
齐鸢低下,突然间脑子里“嗡”的一下,明白了另一件事
——怪不得今天齐方祖不在!
齐老夫和齐夫
并不想让齐鸢做官,但齐方祖却是极为渴望齐鸢能光宗耀祖,改换门庭的。今晚齐方祖要是在这,那他痛心亲儿丧命之余,一定也会珍惜自己的读书才分,勉励自己好好科举!
老夫单独将自己叫来,避开齐方祖,是因她动过别的念
,不想让齐方祖知道!
倘若自己身世有问题,又或者心术不正,或许……今晚就走不出这齐家祠堂了。
齐鸢内心猛然一震,背后不由冷汗连连,为自己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感到后怕。他垂下,掩饰住眼中的
绪,低声道:“晚辈这条命……来的也不容易,定不会轻易送出去的。”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众归于沉默。
齐夫最终开
,温声道:“既然如此,那你
后仍当自己就是鸢儿吧。我每月都要去庵中修行,并不会经常在府上,其他
也不知道你的底细,你无需觉得不自在。只是你要记得,官场争斗并非儿戏,你既已立意科举,以后务必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跟你绑在一起的是扬州齐府。”
她说到这轻轻停顿了一下,道:“至于你借身还魂之事,你需在此发誓,便是死也要这秘密烂在肚子里,不可告诉任何,连老爷也不可透露,你可能做到?”
齐鸢心再次一跳,他知道自己终于安全了。齐老夫
和齐夫
允许了自己的存在。
只是这也意味着,他再也回不去了,自今起,他终生都只能是小纨绔齐鸢。即便将来自己能见到亲生父母……也不可相认。
齐鸢低,艰难道:“晚辈愿意立誓守约,严守秘密。”
第24章 准备准备
直到夜, 银霜等
才被从屋里放出来,丫鬟们
心惶惶, 暗暗猜测着是不是小少爷犯了什么大错, 竟被老夫
请了家规。若真是那样,她们这些院子里的丫鬟肯定也难逃责罚
众心惊胆战,并不敢出院门。小院里一时寂静无声, 直到过了会儿, 院门外有
打着灯笼行走,却是有俩嬷嬷送小少爷回来, 老夫
身边的许嬷嬷打着灯笼, 另一位健
背着小少爷, 边走边低声说话。
等进了院子, 健将齐鸢送去卧房, 许嬷嬷则点了几个丫鬟的名字,都是年纪幼小不太做事的,以前小纨绔心软, 这些小丫
们不想在别处被使唤,便求到小纨绔跟前, 哭哭啼啼要来这边伺候。等后者允下后,她们便聚在小院子吃玩耍闹。
小纨绔手里银钱多,本就是个漫天撒钱的主儿,平时又得老太太喜,因此随手赏赐下
是常事。齐鸢本没有觉得如何, 直到有次,他在一个小丫鬟的手腕上看到了一串金累丝的荔枝手链。而这串手链前一天还躺在他的抽屉里。
齐鸢疑惑地将叫来问话, 那丫鬟却只笑嘻嘻道, 是少爷赏的, 可能是少爷自己忘了。
齐鸢当时心下冷笑,知道这帮跟之前几个小厮一样,吃准原身大方心软,全拿他当傻子糊弄了。只是自己刚刚过来,不好动作太多,只得暂时忍下等待时机。今晚齐老夫
和齐夫
既然讲话说开了,他便也提了自己的请求。
一是贴身的丫鬟小厮。丫鬟减去半数,将自己点名的几个派到别处
活,小厮则靠老太太挑选两个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