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福临继续帮她系纽子，说：“事多，实在忘了。”他怕她说到家
心里难受，等皇后生产，也没母亲陪产，甚至她不知道母亲是谁，“皇额娘肯定派守着，你别担心，好好养着。”经过这场闹，若是生个阿哥，太后必要抱去养在膝下。
她穿好鞋，下去走了两步，掐着腰站在他面前，说：“表舅舅，下午理了多少事儿……”她睡了一觉起来，他换了衣裳，辫子重新篦过，油光水滑，她睡前惦记的几样事儿，他都料理过。一样是一下午，她不过睡醒了，少打两个呵欠。这还只是她惦记的事儿，她不惦记的，还不知他圈阅了多少。等他好了，她仍窝在他翅膀底下罢，只要有他，就算是被太后废后，想来也不打紧。
他叹
气：“丑了，再不能
，如何还能有一席之地……”
她拉着他的手说：“不嫌你丑，不过随说一句，还记仇。一会儿你多问姑姑要一碗山楂汤，留着给我喝？”
他一扭
：“刚还说只喝半碗，这会儿怎么又变一碗？”
翘鼻子抽一抽，鼻梁皱成朵花儿，她说：“你闻闻，姑姑正熬呢，这味儿，真香。而且不过是个水果，哪有那些效。都是杜撰。姑姑就是小心太过。昨天她给你喝的时候，给我馋得……”她说着，舌生津，忍不住咽水。
双手环着福临的脖颈，她小心在他腿上坐下，嘟着艳红的厚唇亲他，“万岁你张嘴给我闻闻，还有嚒？”
红色的小舌把弓形的唇沿嘴角细细嘬了一遍，咂咂舌，“是没了，一点儿酸滋味儿都没有。”
胳膊挂在他脖颈上打晃，胸脯就在他身前晃：“快传膳，吃了膳姑姑就送山楂汤进来了。”
他“唔”了一声，垂坐着，小声说：“你先去旁边坐着，朕……”他闹个红脸，眼躲闪着不看她，扭到一旁瞪着地上的火盆。她仍把胳膊挂在他身上，跟着他的眼光扭到旁边凑到她脸上盯着他看，“怎么了？”
腿下猛弹一下，她突然懂了，坐直身子，自己解开胳膊，一手抓着他前襟坐稳了，静静顺着他的眼光看地上的炭盆，两都不吭声，默坐了一刻，等那劲儿过去，宝音领着膳进来，小夫妻被炭火撩红的脸才消了些。
等到晚上，福临偷偷摸摸给金花喝山楂汤，就扭扭捏捏地放不开。原本一颗酸梅子核儿都能在两嘴里来回推，偏到关键时候他倒束手束脚。金花抱着他的一碰唇，他慌慌张张把含着的一小汤给她，不过瘾。后来还是她看他跟做贼似的，何苦呢，趁宝音一扭，自己端着碗一喝，一下解了馋，福临便再没有给她抱着品滋味的好事儿。
*
第二天金花一早醒了，习惯地伸手到福临鼻下探了探鼻息，粗粗的气儿，她微微笑，又伸手去揉他顶的痘泡儿，昨儿的
色痂有一颗脱了，露出脸上的
皮，白皙。她纵起身在枕旁找，找到那块色的硬皮，小心包在帕子里，掖在枕下。
衣裳窸窣，他也醒了，阖着眼睛清了清嗓子，说：“做什么？”
“种御痘。万一皇额娘把我废了，我预备跟姑姑在宫里种御痘，赚点银子给胖大橘买
腿儿。”
他扭个身继续睡，嘟囔一句：“怪谈。”
“突然想起来，猫儿还在永寿宫，表舅舅千算万算，没把胖大橘接回来。”她想她的猫儿。
“接了。怕朕的病过猫，朕命他们把猫儿送回坤宁宫。最长两月，疫病过去就回去。皇后自然该住坤宁宫。”顿了顿，“昨儿他们把偏殿收拾齐整，今儿上午咱们都挪过去住，这厢等收拾了咱们再回来。睿亲王府年久失修，不值当大动，也该拾掇净，换换床帐。”
她手抠着色丝的锦缎，他初醒时用的原色白布单子早换了，他仍觉得不好，嘱先打扫了偏殿。他觉得她莫名喜欢睿亲王府，在这边住着都活泼明快了，所以预备在这边住到他的病好利索。多则四十
，少也得三十，那时她的身孕三月余。这三四十挺紧要，他想他俩住得舒展些。另还要在这边视事，过简了不像样。
她没想到他心思这么细腻，更没想到他的皇权之稳固，只要醒着，无论前朝后宫，凡事只需他一句话。派侍卫把守慈宁花园，着
才打扫料理屋子，都是她能看得见的；还有她看不见的，云南和东南沿海动兵，八百里加急的手谕早已发出去跑了小半个中原……
等上三竿，他也睡醒了，俩面对面躺着，鼻尖儿对鼻尖。
“今儿有点怪。”她转着眼珠说，手伸着一根一根捋他的眉毛，天光大亮，终于能躺着看他分明的眉毛了。
“哪儿怪？”他也伸手摸她，红的耳朵，耳垂儿上一排
。“疼嚒？”
她没答他，自顾自说：“大约是你总是天不亮就上朝，我从来没这个时辰在床上跟你对脸儿躺着。”
“你来的子短，过年也辍朝。”这下可好，等病愈又该过年了，福临大约新年过了元宵节才上朝，这么一想，他有点紧急感，还是要跟太医商议，等天花不过就该回去上朝理事，只靠议政王大臣会议和九卿科道会议总不放心。
“还有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休几天？”她紧盯着他。打工还有周六周末和法定节假和年休假，他呢？他几乎全年无休。
“生辰能休息一天，去拜祖宗。”他炯炯迎着她的眼睛，坦然望着她。
“拜祖宗有一百零八条规矩，比上朝还累，一样得早起，还得去景山，那么远，该算出差，不算休息。”她转着眼睛说。当皇帝工作实在累，不过也对，好比当全国的老板，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生意，是该勤勉。也是因为他够英明勇，她才能懒懒散散，皇后当得懵懵懂懂，坏处是他一病，她立马倒架，吃不上穿不暖，处处受欺负。果真是靠山山倒，靠自己比较好。
可是这是清朝，还是清初，文化和社会的局限
，她想靠自己不现实，让她当太后那样老谋算的她做不到，她也不够狠决。想通了，她放过自己，照旧当他的宠后罢。
“多亏有你。”她从耳边抓住他的手，“我来了水土不服，本事施展不开，看不惯，住不惯。多亏有你，我才磕磕绊绊，住到现在。”
“怪不得那天要生要死……”他由着她把手送到唇边亲一亲，指尖触到她红艳艳的唇，忍不住一哆嗦，嘴上却不饶，“原来不是舍不得朕，是离了朕自己活不下去，不知道的，以为多
。”
“以前没觉得表舅舅嘴利，今儿才算是见识了，快张开嘴给我看看，这舌牙齿是怎么长的。”她想起他说她的话，也用这话来说他。
“朕的舌牙齿怎么长的……”他笑着咳一声，细长的丹凤眼半眯着，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意味长地盯着她，她突然想起来她昨天把着他细细品味道，牙齿舌嘴唇，都被她尝了个遍，怎么长的，她不用看，都知道。
她双手捂着脸，被他滚到跟前抱在怀里，他低对着她耳朵小声说：“你都记得，朕跟你说的话，你都记得……”
“谁要记得，你那些浑话。所以你想想都许了我什么，可有忘了的？我可都记得！现在不跟你算，以后也要算的。天长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肚儿里可怀着质。”她抠着他的胸小声威胁。
第37章 壹叁柒
“朕这么大个活, 丑是丑了些，给你当质还不好？非要它？这么小，这么柔, 这么弱。”福临搂着她，掩饰不住地开怀, 因为欣喜，承认相貌丑陋似乎也不再难, 自然地调侃出来。万乘之君的架子, 为着他的小媳
儿和未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