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更改的条条框框 ,稍有不慎就会被开除学籍、终身禁止修习魔法。而那些已经毕业、获准加冠的青年法师,也会受到议会的严密监控;一旦发现他们有研读禁书、甚至修习禁术的倾向,就会剥夺其资格并且收回象征身份的法师帽。每一届总会有几个离经叛道的年轻人,被议会的密探指控为异端、留下帽子后灰头土脸地滚出都城 。
痛感于自己的怀才不遇、尤其是恶魔学知识无处施展,这些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决心行动起来,自我流放到人迹罕至的乡下以狩猎恶魔、保护无知大众,「无冠者」 这个充满自嘲意味的猎魔组织应运而生。
一开始,人们并不相信一群失格法师的疯言疯语,毕竟对于多数人而言,生活在异界的恶魔在自家庭院里突然出现的概率微乎其微,其风险还不如喝汤时被自己呛死来得大。然而,在幽谷伯爵领地遭到血肉恶魔大规模入侵时,按月领饷的卫队一触即溃,隶属于王国的圣卫法师束手无策,整座城市眼看就要被夷为平地;此时,常年寄食于此的「无冠者」挺身而出,在只有七根手指的青年法师、出身于白城的根茨的领导之下,以各种冷僻的、糅合的、不成章法的法术压制住了恶魔的再生能力,消灭了数量千倍于己的恶心肉块,拯救了长期以来对他们冷眼相待的无知民众。
此后,无冠者名声大噪,开始有领主出资聘请他们以对付入侵领地的恶魔。与此同时,少数被领主解雇的法师、失去土地的骑士甚至诅咒之海对岸的蛮族雇兵,都充满希冀地加入到组织中,整个组织的复合度大为上升,而能够对抗的恶魔种类也越来越多。作为组织的发起人,七指的根茨曾经在雇主面前夸下海口:但凡是恶魔典籍上出现的,没有一种可以逃脱无冠者的制裁。
这番言论,自然引起了御前议长希维尔的不满,他邀请这位被他亲手摘帽的昔日门徒,在国王陛下面前进行比试。倘若不是扶她魔突然入侵、以种势森林为据点不断奸杀路人,根茨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在陛下面前痛打老狗的难得机会;但现在,他率领着数百名猎魔人,驻扎在泪湖西岸,正在为了保卫故乡而全力奋战——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决不能让白城遭到蹂躏。
在第一次遭遇战,无冠者一次损失了十五名猎魔人,这是前所未有的惨败。在埋葬了同袍之前,根茨尝试读取了每个人生前最后的记忆,对扶她魔进行了大致的画像:这些魔女头脑敏锐,行动迅速,几乎免疫金属武器与自然元素的攻击;要说有什么弱点的话,只有暴粉在外的阴囊——根茨亲眼看到,一名战士用弩箭射穿了魔女胯下的卵蛋,对方在内容物流出后痛苦地死去,整个躯体化作一滩血水,只剩下一根坚如磐石的阴茎孤零零地留在原地。这次击杀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扶她魔在月光下的速度是人类无法企及的;无论如何,无冠者都应该在夜间避免交战。
既然如此,在夜间采取守势,然后在白天潜入森林深处、在树影和岩洞中击杀躲藏着的扶她魔,无疑是一种可行的策略。维持夜间的防御结界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无冠者当中所有的法师几乎都在白天陷入昏迷,充满危险的狩猎任务,只能交给一些不懂法术的战士。也正因为如此,那个新近加入的、携家带口的、整日骑着黑色大鸵鸟无所事事的小白脸,才第一次有了出阵的机会。
不过,柳特弗里德并不在乎同事们开他的玩笑,他加入无冠者也没有什么高尚的目的,就是为了挣钱养活弟弟妹妹。当他们三兄妹牵着大陆上最后一只黑羽恐鸟,出现在无冠者的帐篷里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大笑: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唯一能战斗的哥哥,脸上苍白如纸、身上瘦弱如鸡,睫毛长得像个女人;同样孱弱的弟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卷毛,大眼睛里忽闪着无助的光,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怀里居然还抱着一本与衣服同样难看的破书;至于躲藏在他身后的妹妹,棕色的长发梳理地干干净净,宝石般的眼睛十分明亮,小巧的红唇让人很容易让人有不健康的联想,然而这样的漂亮的布娃娃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猎魔组织里;至于他们身后那只大号鸵鸟,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看起来不太聪明。
良久,根茨勉强止住了帐篷里的笑声,开始发问。
「好了好了,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我是柳特弗里德,来自寂河上游的小乡村,之前为民兵队效力。这是我的弟弟卡尔,妹妹吉瑟拉,以及我最好的朋友雪影。」
巨鸟听到主人点名,突然伸直了脖子,冲着帐篷顶发出一阵长啸。
刚才还在嘲笑她的猎魔人们被这声怪叫吓得不轻,纷纷拔出武器准备接战。根茨倒是意外地镇定,饶有兴味地摩挲着左手仅剩的拇指和食指——每次施放禁术的代价,都是一根完整的手指。根茨因此致残,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保护什么,并且愿意为他付出。
就像,就像面前的这个女人。男人的铠甲并不适合她,因为钢铁之下的那张脸是如此的俊俏,根茨甚至可以想象她从泪湖出浴的素颜,一定美得难以描述。而她愿意隐藏自己的美貌、忍受着粗鄙的嘲笑,显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
「我说,亲爱的根茨老弟,」 坐在左手边的阿努尔夫凑了过来,资历很老的他显然并不看好这一家人,「这小子或许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我们的猎魔组织不是托儿所,小孩子没必要跟着我们风餐露宿地吃苦,还要时刻面对恶魔的威胁。让他们回家吧。」
根茨没有表态,只是闭目不言。
「我知道,你的心像个不会熄灭的火炉。每一个无冠者都知道。」 疲惫的阿努尔夫见他不为所动,开始有些担心了,「但是很多事情,并非可以用你的好意来解决,三张吃饭的嘴需要额外的六双手才能保护,而我们是为了猎魔才来到这里的。」
「告诉我,你有什么才能?」
根茨睁眼了,他猛地站起身,与身材高挑却瘦得惊人的柳特弗里德进行对视。
这种问题不会让年轻的战士感到局促,他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回身抚摸朋友的脊背。
「速度。雪影的速度,只有我才能驾驭整个大陆上最暴烈的疾风。」
又是一声刺耳的怪叫,这次猎魔人们事先都捂好了耳朵。当阿努尔夫回过神来时,柳特弗里德已经稳稳地胯坐在鸟鞍上了,通体黑亮的巨鸟骄傲地像只公鸡。
「绕营一周需要多久?」
「比你要求的更快。」
年轻的战士自信地笑着,头盔下的金发在飞驰的鸟背上若隐若现。
真有趣啊,可爱的柳特嘉德……我是说,柳特弗里德。我想我开始喜欢你了。根茨忽然发现,这好像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上女人。魔法学院的老处男自然不懂爱情,被除名的法师们则下意识地坚持着禁欲主义,魔法钢印真是一时半会去不掉呢。
「根茨,你不会真的想要——」
「让他们留下吧。高贵的阿努尔夫,这一次,请相信我的判断。」
回忆到此为止,现在的柳特嘉德再一次骑在雪影的背上狂奔;然而,此刻的她并不是为了向别人炫耀什么,因为月亮马上就要升到天上,她必须从森林里逃出去!
或许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太兴奋,或许是急于在根茨面前证明自己,柳特嘉德从日出潜入森林,直到日落时分也没有任何斩获,她翻遍了自己所见的每一块石头,连扶她魔的影子都没见到。虽然她从手册中认识了这种长着阳具的怪物,但一想到要见到实物,她还是觉得有些恐怖——到目前为止,她只在为弟弟洗澡时见过他的小鸡鸡而已——小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