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凛,猛然向前扑出数尺,趴在绵密野草之中,从草叶缝隙向那边看
去。
那昏暗光点似乎是在山包的稀疏林地间穿行,时隐时现,走的也并不很快,
大半天才晃悠着走下坡地。
小小的光点越晃越大,聂阳渐渐看清,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做着更夫
打扮,更鼓却背在背上,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却攥着不知什么,放在眼前把玩。
走到更近处,连那青年脸上神情也看得清清楚楚,面色赤红,神情带着三分
羞愧七分迷醉,好像明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不舍得承认一样。
本以为那手里攥的只是一块白布,聂阳还想是不是那户人家小姐的绣帕,可
离近之后才看清,那分明是一条女子贴身的短小亵裤,可没有哪家的姑娘,会拿
这种东西送人。
那青年抬眼看见快到酒肆后门,这才恍然醒觉,面红耳赤的把手上亵裤折好
收进怀中,取下背上更鼓,似乎是怕神色不对令同伴起疑,就这么在屋后空地上
绕起了圈子。
心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那青年绕着圈子走到背对位置,聂阳双臂一按,
将长剑留在原地飞身而起,凌空扑击那青年后颈。
不料对手武功竟也不弱,一听到身后衣袂带风的微弱声响,歪头侧身一躲,
掌中更鼓顺势反撩聂阳外肘。
这反应虽已算是极快,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来得及避开颈后要害,肩头
仍结结实实中了一掌,更鼓抬起半途,人已被打得斜退数步。
一招失手,眼看那青年张嘴便要呼救,聂阳不敢再手下留情,双臂一振,十
成幽冥掌力澎湃而出,直逼对方腹下气海。
常修炼方法自然没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可以相抗,那青年身形不稳无从躲避,
不得不双臂一垂封在身前,强行接下,顿时内息翻涌胸腹间如惊涛拍岸,下盘一
晃倒飞而出,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聂阳上前一步接住灯笼更鼓,纵身抄住那青年夹在腋下,不敢久留,一边熄
掉灯笼,一边飞奔到来时经过的一处土坑中。
刚下到坑底,那青年已悠悠醒转,肩头一抖便要运劲发难,却听咔嚓一声轻
响,顿时痛哼一声险些再晕过去,原来是方才双臂硬接聂阳的掌力,臂骨断裂未
觉,此刻用力之下,竟从裂开处断掉。
“深更半夜,兄这是从哪儿来啊?”故意逼出粗哑刺耳的声音,聂阳冷
笑问道。
“哼,与你何干?”那青年痛的冷汗直流,脸色煞白,却并没见有多害怕,
反而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劲头。
聂阳心中接连动了几个念头,最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沉声道:“哼,你身
为天道门人,手持女子亵裤神情猥琐,让本门颜面何存?我身为巡查,莫非还管
你不得?”
“巡……巡查?”那青年楞了一下,跟着冷汗垂流更急,结结巴巴道,“我
……我不是……没、没有……”
“没有?”聂阳伸手一摸,从他怀中掏出那件亵裤,微黄布料上隐隐散发一
阵淡淡腥臊,显然是哪个妇人不久前还贴胯下之物,“难不成你想对本巡查说,
这件亵裤是你才脱下来的?”
“我……我……”
“淫亵良家女子,我就算现在把你毙了,也没人能说一句不是。”聂阳厉声
说道,手掌一握,阴寒内劲已透骨而入。
那青年强忍痛楚道:“我……我真的、真的没做过,听……听我解释。”
聂阳撤内力,不肯给他时间思考其中蹊跷,逼问道:“说,胆敢有半分隐
瞒,我禀明上头,让你们龙、仇两位掌旗也吃不了兜着走!”
两位掌旗的身份仍是江湖秘密,常人怎会知道,那青年顿时不敢再有怀疑,
小声道:“属下……属下只是一时按捺不住,偷偷……偷偷捡了这件衣服来而
已。”
“这是谁的衣服?”
“我、我不知道,那女的是谁,我们几个都不知道,我每次去也是喂完吃喝
就走。这事对……对自己人也是秘密,仇掌旗特别叮嘱过,不、不能让他人知道,
所以我们才都选在半夜行事,没想到……这也会遇上尊使。这……这真与属下无
关,尊使若是不信,我可以和仇掌旗当面对质。”那青年虽对仇隋十分忌惮,可
对聂阳假冒的巡查身份更加恐惧,看神情不似作伪。
聂阳微微皱眉,猜不出仇隋背着天道又在玩什么把戏,但既然是他如此小心
藏起的女子,必定有什么要紧用处,砸了他的如意算盘,总不是坏事。
于是他把那青年细细盘问一番,便将目标从冯断换到了那个神秘女子的身上。
如果所料不差,那女子此刻确实比起冯断更为紧要,即使念在江湖道义,也该先
去救她一把。
“醒来后,记得转告仇隋,他暗地里做下的那些事,本巡查已经调查的七七
八八,叫他洗干净脖子,等着上头处理吧!”特地留下这句扰乱心神的话,聂阳
一掌劈在那青年颈侧,跟着解下他腰带将他手脚绑在一处,嘴里塞上破布,身边
不到天明便看不清楚的地方留下一块可以磨断绑缚的大块碎石,才起身往正对着
酒肆后墙的那个山包走去。
如果那青年所言不虚,那边负责看守的都是些初出江湖的楞头小子,对天道
可以称得上忠心耿耿,尽管对囚禁一个心智失常的女子颇有非议,但仍都尽忠职
守,日夜换岗,不敢有半点懈怠。
那些人里并没有什么一流高手,因为那女子几乎没有独立行动的能力,只要
有人定期喂吃喂喝接屎接尿,倒没什么其他麻烦。
“那女人平时必须塞着嘴,一解开,就光说些糊里糊涂的话,要不就一直喊
一个姓聂的人名。”那青年说到这句的时候,聂阳才真正下定决心先去找这个女
子。
若是将来某一天仇隋觉得时机成熟,让这女子被他人找到,带到众人面前,
可以预见会是怎样的结果。
背后一阵冷嗖嗖的感觉,聂阳脸颊的肌肉用力咬紧,纷乱的线头纠缠在一起,
让他愈发不明白仇隋到底打算做什么。为何他与龙十九的行动既有契之处,又
有一种非常莫名的矛盾感。
那女子如果真是他心中猜想的那位,那今日傍晚龙十九以女儿尸身栽赃他的
时候,毫无疑问正是把这张牌用上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隐藏身份的他根本毫
无辩白的余地,这疯癫女子与两具裸尸相互印证,再加上王凝山与顾不可的尸体,
聂阳这名字几日内就将远扬四海。
而且,是以最让狼魂感到羞耻的方式。
翻过山包后,约莫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