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出现。所有人都把枪口对準了她们。
「双手举高!否则当场射杀!」
直到士兵发出怒吼,贝蒂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书上所写的暴力行为,并且因着生命危险害怕不已。A小姐悄声说了些话,没传进她耳中,反倒是士兵们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简直要让贝蒂崩溃。
好不容易才见到面。好不容易才走到命定的地点。属于两人的旅途才正要开始……难道就要在此提前划下终点吗?
忽然她想起A小姐在信里说的话──「下週接任的艾芭就是军队的走狗」──会不会今天的艾芭也是走狗之一?
贝蒂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们走过来,双手抓着A小姐的手臂不断颤抖。
然而……那些士兵还没对她们做出什幺事情,突然就一个个倒了下去。
「咯……!呜咯……!」
方才那名令贝蒂深感恐惧的士兵,如今却面色痛苦地倒在草地上口吐白沫呻吟着。贝蒂并未因此鬆了口气,反而因着未知的不安更害怕地看向A小姐。可是,A小姐却冷冷地看着倒地的士兵。
贝蒂在一瞬间明白了。
那眼神不只是冷淡,还包含了想守护着某个东西的「愤怒」。所以就算那些人不知为何倒下了,她也不会因此给予宽恕。
身为被守护的那一方……无比开心的贝蒂偷偷在心里笑了出来。
A小姐没说什幺,贝蒂也就没开口问。袭击状况或许在常人看来不寻常到了极点,然而贝蒂只是单纯感到疑惑,并未多加揣测。她们俩无视于痛苦呻吟着的士兵们,继续往山坡上走去。等到再也听不见外人的声音,A小姐才又重新绽放笑颜。
「来,就快到了。」
她们的世界回到只有蓝天绿地与流水的静谧。贝蒂依然不习惯草的气味,她刻意将鼻子转向A小姐的身体,藉此嗅那让人心情舒缓的百合香气。A小姐对她採放任态度,偶尔也会笑吟吟地转过来看她。
贝蒂登上坡顶的那一瞬间,全身肌肉都在不习惯跋涉而迅速累积的疲惫感中鬆懈下来。她还没能与爬了个大坡仍富有余裕的A小姐一同俯瞰风景,就先累得瘫坐在鬆软草皮上。直到迟顿的脑袋瓜告诉自己坐着也能俯瞰下方景色,贝蒂才慢吞吞地把微睏的视线抛往绿色大地──
「咦……?」
──本应呈现碧绿色的大地,彷彿回到自己长年居住的孤岛般,尽是一片令人难过的荒芜。
耸立在土色大地上的,是无以数计的巨大建筑残骸。每一栋都远比小木屋或方才城镇里的双层式建筑高上好几倍,有的甚至还保留风化的全貌,宛如被遗留在垃圾筒里发臭变旧的精緻饰品。
「这……个是……」
贝蒂神色不安地望着几乎佔据去全视野、荒凉无比的大型废墟。而废墟就像在回应她的注视般,从各处扬起了飘渺沙尘。A小姐握紧她的手,面带温柔而严肃的表情说:
「过去的世界经历过前所未有的浩劫,遗留给我们这个世代的告诫与祝福。」
沙尘越显清楚,人影与某些贝蒂无法理解的机械正向她们开来。
「又、又是要杀我们的人吗?为什幺!」
「……大概是那个艾芭通报的吧。和前面那几个伏兵一样,是急就章之下派出的警备部队。」
「艾芭……军队的走狗?」
A小姐冷静地点头,反而把贝蒂弄得更焦急。
「我们快逃……噫!」
贝蒂拉住A小姐的手才刚转身,旋即为绿坡下正集结中的军队吓得两腿发软。
「啊……啊啊……!」
要失去了。
好不容易来到A小姐身边的自己,马上又要失去这一切了。
我不要。
我不要啊……
「乖。」
贝蒂感觉到A小姐那令人安心的触摸,不安与绝望慢慢畏缩,终于在短时间内被A小姐从贝蒂心中驱逐出去。现在她只沉浸在A小姐的摸头中,越来越放心、越来越想睡……不一会儿,贝蒂就这幺倚着A小姐的腿睡着了。
可是,感觉很奇怪。
明明睡着了、也没有做梦,意识却在某个不明空间里飘动着。
睡前记忆犹新,睡后则是什幺也看不见。与其说睡着,比较像是五感遮蔽。
怪的是,她无法恣意走动,却能用飘荡的运动方式在黑暗中来回。重心往前一放,整个人就往前方飘晃。顺着回摆的力道加以晃动,就像跑步似的开始快速移动。若要踩煞车,也只需调整重心位置。简单来说,重心往哪儿放、人就往哪儿动作。
她在黑暗中没头没脑地摸索着。然而不管她往哪里移动,始终无法遇见任何有意义的阻碍或事件。即使如此她仍继续向着某个方位前进。因为若不快点离开此地……A小姐会有危险的。
脑袋对未知空间充满无以数计的疑问、直觉也传来非常不妙的预感,置身黑暗的贝蒂只是不断地、不断地向前迈进。
不晓得前进了多少、过了多久时间,贝蒂前方终于浮现出异于黑暗的东西。
那是她在小木屋里所使用的书桌。
一靠近桌缘,贝蒂就从不明状态变回人型,还自动坐到看不见的椅子上、执起不可视的羽毛笔。
要写些什幺吗?可是既没有纸张也没有书本,总不能在桌面上乱写乱画吧。
贝蒂无聊地踢起脚,每踢一次踢腿就在心里默数一遍。
在那之后……不论时间还是体感,都违背了自己的意识在运作。
乏味感从头到尾都没增强或减弱,数字却来到自己不敢置信的领域。
次回神是二位数。
第二次回神是四位数。
第三次呢,则是来到了十七位数。
察觉到这点的瞬间有股轻微错乱感,然而细细回想又有关于每一个数字的浅薄记忆。无法重现各数字当时的情感是满遗憾的事情,反正从结果来说心情依旧如故,那也就没关係了吧?
直到内心数字走到光默喊就要花上二十八秒的时候,宛如一种奖励,桌前出现了一幕巨大的灰色影像。
贝蒂难掩雀跃地期待着将会看到哪些重要的画面,这股情绪连带刺激灰色影像扭曲、闪烁,终至绽放色彩。
她看到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自己在书上见过的不太一样,是绝对不会被说成普通或丑陋的美人。短短的靛色浏海沾了汗水垂向两边,微垂的双眼将其蕴含多时的慾望尽数释放出来。那脸庞呈现出一股历经许多无法想像的事件后终获体悟的稳重感,而那令人崇敬的稳重,如今正缓缓被愉悦的红晕所瓦解。贝蒂这才察觉那画面是某人床第间的秘事。
为什幺要让自己看这种东西?其实答案怎样都不重要了。毕竟在看似无尽的漫长黑暗中,只要有能够打发时间的东西,就算要她餵食海星怪物也无所谓。
才刚这幺想,影像却在即将照到靛髮女子胸口时倏地消失。紧接着整座黑暗空间都发生大规模雾化现象,终于连她本身都化为白雾消散。
「……呃。」
贝蒂伴随着从脑海深处涌现的酸痛感清醒过来。
湛蓝天际怀抱着即将消逝的黑烟印入眼帘,窜进鼻间的则是有点反感的青草香味,以及……火药的臭味。
贝蒂不太舒服地坐起,放眼望向绿色山坡。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