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脸上的泥汤子飞。
嘿!邪门了!
那吉普车,刺溜一声,在前刹住了!
然后,它慢悠悠地……开始往后倒!
我骂声卡在嗓子眼儿,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真给骂回来了?
开这车的,指不定是啥物呢!我这嘴……骂得也太埋汰了……
心里敲着小鼓,后悔劲儿刚冒,又给摁了下去:倒回来咋地?溅
一身泥
还有理了?大不了一架!谁怕谁……?
说实话,我真怂了。
吉普车稳稳倒回到我跟前,停下了。副驾驶的车门「咔哒」一声开了。
我浑身湿冷,脸上花里胡哨像个泥猴,心里打鼓,眼神却死犟地瞪着车门。
一条穿着锃亮黑皮鞋,穿着笔挺蓝尼子裤的长腿先迈下来。
接着,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围着灰色羊毛围巾的男
弯腰钻了出来。
这个子挺高,三十上下,方脸膛,浓眉毛,看着倒不凶神恶煞。
他几步走到我跟前,眉皱了皱,上下打量我,泥水糊满的旧棉袄,冻得通
红还沾满油污的手,地上耷拉着链子的车。
他目光落在我脸上,大概是想看清我这张愤怒的花猫脸。
停了两秒。然后,他开了,声音不高,挺清楚,带点北方
音:
「同志,对不起。」
我:「……???」
我整个都懵了。
我张牙舞爪的架势,肚子里预备好的骂词儿,全僵住了。
脑子跟宕机了似的:啥玩意儿?开吉普的领导,溅了一身泥,还倒回来
……道歉?
我愣在原地,像个二傻子。
风雪呼呼地从桥穿过,吹得我脸上的泥水冰凉。
那男见我傻站着不说话,又看了一眼我的
车,主动说:「天太冷,车也
坏了。你这是回哪?我捎你一段吧。」
我还没从「道歉」的震惊缓过来,又被他这「捎一段」给整不会了。
下意识地嘟囔:「燕…燕子村……」
「正好顺路,上来吧。」他挺脆,转身就走向后备箱。
我这会儿脑子有点木,加上浑身湿冷得直哆嗦,想着能早点到家也好。
看他打开后备箱,走过来要帮我抬车。
「不不不,我自己来,车脏……」我赶紧说,然后自己傻啦吧唧的憋着劲,
把那辆沾满泥浆的二八,扛了起来。
「呦……看不出来……劲还挺大!」
「啊?」我没听清,刚想回:「哎……哎……哎……哎……」我整个
抱
着自行车就往前倒去。
得亏眼疾手快,抓着我的脖领,像拎小
子一样,把我给拎了起来,他喘
着气:「我说……同志,咱能先把车子扔下吗?」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死抓着车杠子不放。
这姿势,这造型,丢死个,哎呀不想活了。
我赶紧放下了车子,他把我扶稳后,我整个都麻了,还要逞强,作势就要
再拎我的车子。
他好像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搭了把手,把车子塞进了后备箱,一只车轱辘
怎么也放不进去,只好耷拉在外面。
他拉开后座车门:「快上车吧,暖和暖和。」
我连声道谢,缩着脖子,带着一身泥水冰碴子,小心翼翼地钻进后座。
吉普车里果然暖和,一淡淡的汽油味混合着皮革味儿。
我正想把沾满泥的棉袄往身上裹裹,别弄脏家的车座,抬眼……
我浑身的血,唰一下,好像全冻住了。
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
那穿着剪裁得体的藏青色呢子大衣,侧着脸,正看着窗外飘雪的田野。
那张侧脸,线条净利落,鼻梁很高,下颚线清晰得有点冷硬。可就算是化
成灰,我也认得!
陆明远!我大学的初恋男友!
这世界真他娘的小!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了。
他也正好转过,目光落在我身上,这一身泥污,
发凌
,脸蛋冻得通红
还挂着泥道子,像个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叫花子。
他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惊讶,随即是愕然,紧接着,一种复杂的,
带着点陌生和的目光,飞快地把我从到脚扫了一遍。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那几秒钟,比他妈一年还长!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比刚才挨冻挨溅还难受千百倍!
浑身像被无数根针扎着,我只想原地消失!
个腿的……快点地震啊?
「对……对不起!」我舌打结,声音都变了调,「我……我认错
了!不
是燕子村!我还有事儿!谢谢您!」
我语无伦次,手忙脚地去扒拉车门把手。
车门「砰」地被我从里面撞开。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摔出了温暖的车厢,冰冷的寒风瞬间灌满全身。
顾不上别的!我冲到后备箱,使出吃的劲儿,一把拽出我那辆沾满泥浆的
自行车!链子还耷拉着呢!我也顾不上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扛起我的二八大杠,我就跑……
那条链条「哗啦」一声蹭在我脖子上,哎呦喂,别提多酸爽了。
我低着,像一
被烧着了尾
的牛,扛起自行车,我就跑。
我冲冲冲……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我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偷车贼了呢。
身后传来司机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我的耳朵里:
「嘿……同志……这啥况?」
吉普车在原地停了几秒,发动机发出低吼声,朝着我跑的方向撵了上来。
我的两条腿,倒腾的再快,那也跑不过四条子的车呀。
可我也不知道为啥,就憋着一气,要跑!
那车也不紧不慢的跟着我,气死个,你倒是走呀,跟在我后
一直撵我算
怎么回事?
我扛着自行车,哼哧瘪肚的,实在跑不动了,梗劲也给他撵上来了。
老娘不跑了,也跑不动了,我扔下自行车,回瞪向朝我撵来的吉普车。
当时心里也不知道咋想的,脱就开始怼了:「咋滴?还想溅我一身泥呗?」
司机师傅,从车窗伸出半拉身子:「同志,你别误会……」
我没管他,只是歪盯着副驾驶室那个同样用复杂的眼神,盯着我的那个男
。
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哭了。
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连山的死,村里的流言蜚语,和要不到工程款的无力
感。
或许也有让他看到了我最狼狈的样子。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