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开嘴唇,“…………你是指海吗?”我反问回去。
“对。”
汽车放慢速度停在路肩,车内的灯被打开,我刺眼地眯起眼睛。
大哥哥的身体朝我靠了过来,我被庞大的身体覆盖,什么也看不见。我张开嘴并抬一看,大哥哥从副驾驶座的车门内侧拿出一张收起的地图。他摊开地图喃喃自语道:“现在是在这附近吧……”搔搔
后再将地图放至后座,再次平稳地进
大海里疾驶。
“……不要怕。”
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扬起脸来,看见大哥哥的左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抽出香烟塞进嘴里,打火机的火光如鬼火般摇曳。
“总有一天自己也死于这片大海之中,这么一想就不觉得害怕了。”
“自己也会?”
“我的父亲从年轻时就从事渔夫的工作,有天就在我差不多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风雨来袭,船沉了,一直找不到他。我一想到自己高大的父亲淹没在大海之中,虽然会感到害怕,但渐渐也明白自己迟早也会死在大海里。这么一想我就不再害怕
了,大概是我国中时候的事吧。”
“……妈妈呢?”
“死了,她是在陆地上因为生病过世的。”
他的声音隐约有些不屑。
汽车在幻影般朦胧悬挂的月亮映照下,一路直直向前行驶。不知是海或森林的黑色物体不断延伸。星座在夜空闪烁,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化为金色光束降下。大哥哥的声音低沉而晦暗,但充满活着的的热度。活着的
是和
命同在的,二这么想我便感觉安心,喉咙的
渴也逐渐消散退去。
我突然发现这个也是孤儿,纵然外表是一但高大的成
,伹其实足和我一样的。
大哥哥!淳悟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香烟,无声地晃动。不久,他缓缓地张开嘴唇。
“……没有死,一直在某处……我是指灵魂。”
“灵魂?”
“嗯。因为血脉是相连的,所以如果我有孩子,父亲、母亲及我所失去的珍贵事物,全部会在那孩子的体内……我最近开始这么想。”
香烟的烟雾细细晃动。
“就算死别也不代表是分开,只要自己体内流动着血,
和家族是绝对密不可分的。”
“呃……”
他的声音沉窒,却充满着一奇妙的魄力。因为我从未思考过血脉的问题,只能默默地歪着
。淳悟的嘴角慢慢浮现有些嘲讽的微笑,旋即消失不见。
“……不懂是吗?因为你还是小孩,才九岁啊……那个时候我不是去爬树就是去游泳。你很难理解血脉相连的话题吧……我也没有跟朋友说过这件事,为什么现在会突然提起?”
说完,他露出有些可怕的表,随后又默默地抽着烟
一阵子。烟雾细长,随着从车窗吹来的风摇动。
“……我在临死之前绝对会回到海边,无论在哪里。”
“我在体育馆的时候……”
我抱着宝特瓶小声说道。声音细若蚊蚋,真的是十分微弱。淳悟衔着香烟低看我。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说吧,在体育馆发生了什么事?”
“有说,或许家
就是可以死在一起的
。”
“是一个不小心一个活下来的伯母说的。伯母哭得小孩子一样,很吵。”
淳悟将香烟丢向窗外,神色不悦地喃喃说着:
“可是你不能和那些一起死,因为我去接你了。”
我心想,那些指的
就是我的家吧。我回想起四个
依偎在一起,被闪闪发亮的
壁吞噬的身影,然而那记忆宛如影子画一样已经开始模糊。坐在副驾驶座上,我不知为何整个
都失去了力气。
“我一直在找你,用祈祷的心在那栋体育馆内找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心想一定会见到面的。”
像是不想给看到表
,淳悟将下
斜向窗户。
过了几个小时才有来车与我们
会,就像是在夜晚海面碰见的小艇。灯光接近,风微微波动,宁静和黑暗再次笼罩而下。片刻过后看见了巨大的道路标志,淳悟速度不减地转向右边。夜空此时变得浅灰,我知道始终分开漆黑海面行驶、彷佛要持续到永远的这个夜晚,终将迎向天亮。我内心涌上寂寞,同时冒出一
不可思议的冰冷期待,希望就这样永远待在车内,只有我和这个男
活着行驶在这个世界的外缘。
不久后像是魔法解开一样,夜空一点一点转亮,从东方天空升起一道燃烧般的光芒。早晨的太阳仍带着寒意,如同本能一样,害怕大海的心仿佛不存在似地稀薄了起来。白桦和落叶松的树木苍郁茂盛,缓缓上升的煤气将群山染成一片
白色。两
从西往东横越辽阔的北海道,淳悟已经不看地图,也没有在注意道路标志。啊,这附近已经是这个
居住的土地了吧,我如此心想着。和那个家庭一起待过的奥尻岛惘若不存在般抛在身后远去,我们定了几十公里的距离了吗?
意识到这况的我,早已经在夜晚时被带进其它男
的地盘。我突然觉得,大概不会再回到奥尻岛了。(—小花,你要加油。小花,你要活下去!)沉默寡言的爸爸最后的声音也随着雾气被风吹得老远,我像是沉在水底般又开始涌出倦意。
等到我下一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明亮,哪里都看不见如同幻影般的青白色月亮。盛夏绿意刺眼地反着
照,蓝天遍布大片层积云,夜间笔直的道路曾几何时也变得有许多弯道,或许因为是早上,对向来车络绎不绝。
车子驶进绿油油的平原,片刻过后,突然有如海市蜃楼般出现了小城镇,寂静的灰色住宅相连成排,汽车放慢速度平稳向前行驶,缓缓驶下坡道时,漆黑大海在挡风玻璃前蔓延开阔,这与奥尻岛被灰暗蓝色晕染、花激出阵阵泡沫的
本海是不一样的颜色。悠然涌动的海面令
感受到其黏着,与其说是蓝色,更像是沉淀后的
重黑色。四周围好安静,大群海鸥像是细碎云朵,在晴朗的天空上盘旋回绕。
“这是鄂霍次克海。”
淳悟低语。他的眼皮低垂,看起来十分想睡。我担心地问:“你想睡觉吗?”他用撒娇似的声音回答:“嗯……想睡。”然后笔直地看着我。
将车子停在状似荒地而杂丛生的停车场里,淳悟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他的虎牙尖锐,看来像是一个年轻的恶魔。他离开驾驶座,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像是抱着刚买的大型
偶般,恭谨小心地将我抱起来,衣服和
发上的
硬污泥又碎裂落下,淳悟像是恶魔般抿嘴而笑说:
“欢迎你来,小花。”同时脸颊用力地磨蹭我的额。被微微冒出的胡渣磨蹭得有些痛,我安心地喘了一
气。
灰色水泥墙面处处裂,大概是没有电梯,淳悟抱着我爬上了四层楼建筑物的最顶层。在楼梯途中擦身而过的年轻男
看也没看我们一眼,“……嗨,早安。”睡眼惺忪地打完招呼便冲下楼。我看见淳悟没按门钤,直接从
袋拿出钥匙
进钥匙孔,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
住。
房间整理得净净,而且没有什么东西,他一
气将窗帘拉开,早晨的阳光绚烂地照
进来。自窗户望去,伴随着成排烟囱的三角形屋顶所形成的寂寞街道,广阔蓝黑大海景色尽收眼底,海鸥亦发出